第八十五章 遇故人

日子又匆匆過去幾天,慶治十六年的中元節即將到來,長安的街頭巷尾又開始熱鬧起來,中元節也就是後世的七月半鬼節,是年中祭祀祖先的日子,在唐朝這是一個大節,家家戶戶都要準備祭祀之物。

這天中午,張煥從大明宮巡查歸來,他剛要進東內苑大門,便聽見後面有人在叫他,“去病!”

張煥停住馬回頭望去,只見不遠處跑來一名身著淺綠色朝服的低品官員,待他跑近,張煥忽然‘哈!’地一聲笑,跳下馬向他迎了上去,來人正是他從前的摯友宋廉玉。

兩人同時給對方一拳,皆哈哈大笑起來。

張煥上下打量著他,忍不住笑道:“你小子穿上官服倒變了樣,險些認不出了,快告訴我,你得了什麽官?”

“你不也一樣嗎?居然還是四品伯。”

宋廉玉酸溜溜地說道:“我現在光祿寺任珍羞署令,才是個正八品小官,差你十萬八千裏呢!”

“珍羞署令?”張煥微微一笑道:“我感覺不像,倒覺得你當了醋坊令!”

眼看要放朝,張煥不覺喉嚨癢了起來,便拉住宋廉玉笑道:“我請你喝酒去,也順便給我講講大夥兒的情況。”

宋廉玉面露難色,可又經不住他拖拽,只得跟他去了。

……

兩人騎馬慢慢向丹鳳門走去,宋廉玉想到這半年的變化,他不由有些感慨地說道:“幾個月前我們意氣風發,皆為自己的遠大抱負來到長安,可僅僅半年時間,我們每個人都分道揚飚,你雖然失去科舉的機會,卻立下了不世之功,一步登天;而我考中了探花郎,吏部選試也是第三名,卻只能從最底層做起,一年一年熬資歷升遷,不過比起鄭胖子和林知愚落榜回鄉,我又幸運得多。”

“趙嚴呢?他又到哪裏去了?”張煥沉默片刻又問道。

“他!”

宋廉玉苦笑一下道:“說起來確實很滑稽,他父親只是個小吏,在京中沒有什麽人情,吏部選試算是勉強通過,本來是放到嶺南一個小縣做主簿,可他小姨子不知怎的,居然和刑部楚尚書攀上了交情,楚尚書便給吏部打了招呼,趙嚴一晃身竟做了江都縣主簿。”

小姨子?張煥一轉念便想過來,是平平,他心裏明白,楚行水恐怕還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他笑了笑又問道:“那平平呢!她也回蜀郡了嗎?”

“沒有!她娘要她嫁人,聽說她逃到江都去了。”

說到這裏,宋廉玉猶豫了一下便低聲道:“去病,我已經成親了。”

“是嗎?”張煥十分驚訝,他拍了拍宋廉玉的肩膀笑道:“那恭喜你了,回頭我再補你一份賀儀!”

“賀儀就算了吧!”宋廉玉並不太高興,顯得情緒有些低落。

張煥瞥了他一眼,心中略略有些詫異,這時兩人已經走出大明宮,來到了丹鳳門斜對面的光宅坊,坊門口有不少酒樓,都是做官員的生意。

一般而言,開在官府附近的酒樓生意都不會太好,不過大唐卻是例外,喝酒吃飯掏的都是自己腰包,朝廷也不大過問,就算有漏洞可將酒水錢列入公務費,大臣們一般也不屑為之,若被政敵抓住把柄,因此被彈劾丟官那才叫得不償失。

不過大唐久亂思定,朝廷提倡百官節儉,所以這些酒樓布置得太奢華反倒沒有生意,於是,各家酒樓拼命在風雅上做文章,或在樓前挖一彎明月池,再修一座三步小橋;或者在屋後種幾簇翠竹,請名士在竹下彈奏清音。

張煥與宋廉玉來到一家叫書香門第的酒樓前,這家酒樓位於最角落,從坊門走進來還有一裏地,位置又偏,故官員們也懶得遠跑,臨近中午,別的酒樓都高客滿座,而這家店卻只有五、六個小吏坐在大堂吃面,生意顯得十分清冷。

見張煥二人有進店的意思,早就瞅準多時的掌櫃就仿佛火燒了尾巴一般,旋風似的沖出,用極熱情、極卑躬的姿態將兩人迎進店來。

張煥進門掃了一圈笑道:“掌櫃的,今天的生意怎麽比昨天還慘淡?”

“市口不好,怎麽會有生意呢?”掌櫃唉了一聲,連忙將二人請上樓。

“我喜歡這裏的清靜!”

張煥找了一間靠路邊的雅室,他笑了笑,又回頭對幾個親兵道:“你們自己去點菜,等會兒我一總結帳。”

兩人坐下,店小二先給他們上了酒,張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說說看!探花郎娶了何人的女兒?”

提到自己的婚姻,宋廉玉的眼中立刻閃過一絲黯然,他輕輕嘆了口氣道:“曲江宴那天晚上,光祿寺卿長孫南方找到我,說他的女兒看上了我,願招我為婿,當時我想長孫也是一個大世家,能得它為後盾也算不錯,便頭腦一熱答應了,成婚後我才知道,長孫南方有十幾個女兒,都是招了女婿,而我卻是最沒背景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