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聯姻難

楚氏家族一直便是淮南楚州的豪門望戶,和其他世家顯赫的背景不同,楚氏家族在官場上的崛起始於開元初年,李隆基初登大寶,他革舊圖新、銳意進取,大膽提拔肯幹務實的官員,時任揚州司馬的楚明元上書朝廷,建議疏通漕運,將富庶的江淮和長安連為一體。

李隆基極為欣賞他的建議,當即命他禦史大夫、江淮漕運使,全面負責整治漕運,開元五年,楚明元又升為淮南道巡訪使兼揚州刺史……

安史之亂中,楚明元之子楚檀設計殺死賀蘭進明,並吞並了他的軍隊,隨後的回紇亂華,淮西田神功又被楚檀所殺,他命長子楚行水率兵六萬救援軍事重鎮陳留,血戰三天三夜,損兵過半才擊潰了兩萬回紇騎兵,救了當時被困於此地的皇太弟彭王李僅,楚檀也由此被封為楚國公、揚州大都督、尚書左仆射,而其子楚行水則接任淮南節度使一職,其楚氏家族十九人皆為州郡,天下第五世家由此形成。

楚行水現任刑部尚書、淮南節度使,其弟楚行雲為淮南節度副使兼廣陵郡長史,掌控三萬淮南軍。

天下承平已久,廣陵郡魚米滿倉、綾羅豐盈使楚家豪氣漸消,多了幾分風流儒雅之風,從慶治十三年起,廣陵書院連續奪走省試狀元,讓天下人刮目相看,而今年參加科舉的楚家嫡長子楚濰更是狀元郎呼聲最高之人,再加上他俊俏瀟灑的外形,被好事者譽為世家第一公子。

但從戰場上走出來的楚行水並不高興,他已經隱隱看到了楚家的危機,品花吟月者多,務實能幹者少。

楚家基礎薄弱,自從前年刑部侍郎賀少華坐贓被貶黜,朝廷權力中樞裏已經沒有楚家的位子,僅僅保住鹽鐵監和太府寺兩大職能部門,而王昂的心腹韓晃在崔圓的支持下,一年前就任吳郡刺史兼浙西觀察使,這無疑是在楚家的後背再插上一刀。

和裴俊一樣,楚行水也靜觀隴右事態發展,隨著新年大朝即將來臨,他也漸漸感受到了戰弓拉滿時的蓄勁。

“父親!我聽說張若鎬昨日返回太原了!”天剛擦黑,兒子楚濰便從外面趕回,興沖沖地報告了這個消息。

楚行水此時正坐在書房裏看書,他頭也不擡,只冷冷道:“當朝禮部尚書的名諱是你可以直呼的嗎?”

楚行水將書一合,擡眼打量了兒子一眼,只見他眼眶微紅,渾身一股酒氣,想必是要急著報告張若鎬返回太原的消息,來不及掩飾。

喝點酒並沒有什麽,但兒子為張若鎬回太原之事表現得如此興奮,這卻讓他感到一絲詫異。

“你坐下,為父有話要問你!”

父親的冷淡儼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楚濰戰戰兢兢在父親對面跪坐下來,他低聲道:“請父親大人訓話!”

楚行水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生冷了,為緩和氣氛,他笑了笑道:“這些天有沒有和小寧出去遊玩?”

雖然父親的語氣緩和了,但他提起的話題卻比三九天的風還要寒冷幾分,楚濰垂下頭,半天才無奈地說道:“自從上次她來吃飯後,我再也沒見過她,聽說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宮裏。”

楚行水見兒子沮喪,他微微一笑道:“就算她做了公主也還是崔圓的女兒,世家的嫡女從來都是用來作政治交易,更何況崔圓只有這一個女兒。”

楚濰的眼睛漸漸變得明亮起來,父親一直在向崔圓求親的事情上不表態,他今天這樣說,是不是暗示自己什麽呢?

“父親的意思是說……”

不等他說完,楚行水笑著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為父心裏自然有數,現在你給我講講,你怎麽看待張尚書回太原這件事?”

楚濰知道父親是在考查自己,他低頭想了想道:“孩兒也聽說張家為家主繼承人一事鬧得雞犬不寧,現在宗祠被燒,我想恐怕也和此事有關,以史為鑒,大凡家族的衰亡往往先由內部開始,若張尚書處理不好此事,恐怕就會成為張家敗亡之根。”

“那你覺得和我楚家有何關系呢?”

“孩兒在想,假如張家衰敗了,山南王家一定會遷回河東,如此,楚家西擴的機會,豈不是便到了眼前。”

楚行水輕輕地點了點頭,看來兒子並沒有象自己想的那樣整日沉醉於詩詞歌賦、風花雪月,頭腦還算清醒,雖然想法還有些幼稚,畢竟還年輕,只要善加引導,將來未必不能擔起家族的重擔。

正想著,門外傳來一陣飛奔的腳步聲,隨即家人急聲稟報:“老爺,崔相國來了!”

“啊!”楚濰驀地站起來,心緊張得‘怦怦!’直跳,“父親,崔相國來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你急什麽!”楚行水不滿地瞥了他一眼,為一個女人竟將他緊張成這樣,他站起身重重地哼了一聲,出門迎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