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順水情

一早,張煥先去了書院,將自己寫的策論交給先生,隨即又匆匆趕回了張府,不料剛進帳房大門便險些和一人撞在一起。

“你眼瞎……哦!是十八弟啊!”

站在張煥面前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錦衣玉袍,皮膚比女人還要細膩幾分,他正是張煥的八哥張燦,也就是張煥之父張若鈞唯一的嫡子。

他四年前科舉不中,一直就閑在家裏,吟吟風月、讀讀詩書,每月領二十貫例錢,日子過得倒也遐意,只等父親再升一級,便可蔭他個八品官,也算正式踏入官場,可父親卻似乎官場不順,一個汾陽郡長史竟當了六年,現在兒子都要上私塾了,自己卻還是個閑人,他也開始有些著急了。

在張煥被家主張若鎬任命主管財權的那天,他也在場,在當時的各種目光中,他的目光是屬於嫉妒的那一類,而且比別人更勝幾分。

不過他也不是蠢人,在嫉妒的同時也發現張煥被提升後,竟能給他帶來好處,比如一向目中無人的嫡長子張煊,昨晚就特地請他去碧玉坊喝了一回花酒,並許諾去求家主給他安排個實缺,這可是從未有過之事,當然,張煊是有事求他。

“呵呵!十八弟可為我們家揚眉吐氣啊!”張燦的眼睛笑眯成一條縫,欣慰地道:“我昨日已將此事修書給父親,讓他也高興高興。”

張煥亦拱拱手笑道:“多謝八哥的心意,今天過來可是找我?”

張燦點點頭,他向兩邊看了一看,便攬著他的肩膀低聲道:“走!咱們去外面談。”

……

“八哥是說張煊想買一處宅子?”

張煥見他繞了半天,最後才吞吞吐吐說出真實目的,竟是想讓府裏出錢給張煊在外置辦宅子,這自然是屬於不許開支的範疇,所以張煊才請八哥來轉話。

張燦撓了撓後腦勺,無可奈何道:“哎!自然是為花二娘之事,家主準他置別宅婦,但買宅子之事卻只字不提,意思就是要他自己掏錢,可他手上哪有這麽多錢?就是有,這種錢又怎麽可能自己出?”

說到此,張燦躬身向他施禮道:“但對於你,這卻是小事一樁,所以八哥只能求你幫幫這個忙了。”

張煥沉默了,張二流被杖斃後,張煊那點小事他早已不放在心上,批給他倒也無妨,只是正如師傅所言,他以庶子身份掌重權,一旦張若鎬不在,找他麻煩之人絕不在少數,尤其這些嫡子們更須要防範,所以這件事說不定就是張煊設的陷阱,讓他違規批錢。

但是若一口回絕,也同樣不妥,他並不想和張煊為這點小事結下深仇大恨,畢竟他是家主繼承人,沒必要刻意去得罪他。

此事著實讓他有些為難,要是哪裏有不花錢的宅子就好了。

忽然,張煥似乎想到了什麽,腦海裏象電光矢火般閃過一事,林二叔不是給自己說過嗎?米行的裘掌櫃想用乾運坊的老宅子來換南市靠河邊那塊地的優先權。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只是此事最好能讓家主知曉並點頭,這樣即使將來此事暴出,也能堵住眾人之口,想到此,張煥笑著握住張燦的手誠懇道:“八哥親自來求情,小弟焉能不給面子,只是族規嚴厲,錢是不能亂批,不過宅子之事我來替張煊解決。”

……

今天是張若鎬省親的最後一日,明天一早他就要返回長安了,此刻他正倚在軟榻上看書,而身旁不遠處,王夫人正反復地向他確認一件事,那就是張煥進京趕考後,這張府的財權交給誰?是不是還要交還張若鋒,按照她的想法,最好是交給自己的二兒子,一個庶子都可以掌大權,那為何嫡子卻被撇在一邊?

“老爺!這兩天府裏可是亂了套,我們張家還從來沒有庶子掌財權,就是那張破……他也是因為會打仗,為張家立下大功才掌軍權,可老六家這個算什麽呢?莫名其妙一步登天,你可以去問問,府中有哪個心裏服氣?現在你在這裏才沒有人敢說話,可明日你就走了,誰來給他撐腰,你想過沒有?”

王夫人一邊說一邊偷偷看丈夫的臉色,見他正全神貫注看書,壓根就沒理會自己,不由心裏暗暗發恨,心下一橫道:“我就直說了吧!如果老六家的十八郎進京趕考後,你肯將他手上的收支審批權移交給燁兒,那這幾個月裏我來替他撐腰,你看怎樣?”

張若鎬還是沒理她,依然在看自己的書,已經磨破嘴皮子的王夫人終於惱羞成怒,她一把抓下張若鎬的書,眼中充滿嫉妒地盯著他道:“我早就懷疑靜心觀那個女人和你有什麽曖昧關系,否則你怎麽會對一個庶子如此感興趣,我哪天真要好好審一審那個女人!”

張若鎬忽然爆怒起來,他‘騰!’地挺直了腰,惡狠狠地逼視著她,眼中怒火中燒,“你若敢動她一根毫毛,我不僅會休了你,而且你們山南王家就是我河東張氏之敵,休怪我對王昂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