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軍鼓擂響,大地震顫。 一人多長的號角朝天奏鳴,勁烈的秋風吹過,馬匹踏起的煙塵喧囂飛揚。

大軍整裝待發。

劉冕深吸一口氣,緊握手中方天畫戟,遙遙朝點將台上拱手一拜,大喝一聲:“出發!”

火猊如懂人言,不等劉冕去夾馬腹抖韁繩,嚯然一下人立而起長嘶噅鳴。疾風勁烈,吹得它渾身鬃毛飛揚氣勢驚人。眾將士紛紛驚駭:真是一匹神駒!

劉冕胸中豪氣四塞,將手中方天畫戟淩空劃了一記嘯響,火猊如同被壓縮了的彈簧,渾身強健的肌肉中蘊藏的力量瞬時迸發,載著劉冕宛如離弦之間猛然奔出。

馬如虹,人如電,驟如旋風猛如餓虎。

副將馬敬臣恍然片刻,醒神時卻發現劉冕已在一箭開外,不由得既羞且怒,恨恨瞪了身邊的帥旗使明珪一眼:“明珪,身為帥旗使還不快跟上!”

明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只得沉喝一聲‘駕’,然後猛甩馬鞭快跑跟了上來。

五千鐵騎相繼奔騰而出,卷起一陣煙塵飛揚。

李賢站在點將台上,濃眉緊鎖負手而立,擔憂的輕輕搖頭,對身邊祝騰說道:“祝騰,劉冕能勝麽?”

“能。”祝騰回答得斬釘截鐵,“小將從軍六載,天官就是小將見過的武藝最高超、智慧最傑出之人。只要他認真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沒有不成功的。小將對此深信不疑。”

“但願如此吧……”李賢的憂郁神色卻是愈濃,漸自低吟道:劉冕,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劉冕策馬狂奔,感覺那秋風如刀割一般掠過臉龐。冰冷的頭盔如同寒冰鑄成,面龐傳來一陣麻木之感。回頭一看,離自己最近的帥旗使和副將馬敬臣都離了有幾十米遠,無奈只得放慢馬速等候。火猊卻仿佛有些不開心,連打了幾個響鼻,頗為不屑的昂了幾下頭。

劉冕暗自笑道,這馬兒倒是驕傲得緊。

馬敬臣和明珪等人好不容易才追上來,五千騎兵也相繼趕到。劉冕放慢馬速後索性勒住馬來,迎面奔來幾名斥候。報告說敵軍已離此不到三十裏,步兵為主,少許騎兵掠陣,人馬約有近萬。

劉冕對馬敬臣道:“馬將軍,我知道你對我甚是不滿。但如今我們並肩作戰一同對敵,希望你能放下私人偏見,合力殺敵為先。”

“你放心。本將一向公私分明。”馬敬臣表情沉寂,瞟了劉冕一眼仍有些傲慢的說道,“只是不知,劉中候打算如何指揮這一場戰鬥?希望你不要為了逞一時之豪強小看敵人,而誤了眾兄弟們的性命!”

“我從來不會輕視我的任何敵人。我的想法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劉冕也不兜***,直截了當的說道,“徐敬業所部,皆是市井流民、囚徒匪眾。這類人有一個特點,勝了一仗就會忘乎所以越打越瘋,不具備一支軍隊的成熟氣質。因此,我決定請馬將軍上前誘敵詐敗,我親自在後設伏殲擊。如此,則必勝。”

馬敬臣有些惱火,咬牙低聲道:“讓本將詐敗誘敵,為什麽不是你?”

劉冕不急不忙,沉聲道:“一則我是主將,將令已下,你須服從;二則,我劉冕無名小卒,如何誘敵深入?我若上前詐敗,敵軍定然生疑能夠識破。廢話少說,命你率兩千人馬張打主帥旗幟上前交戰,只許敗不許勝。敵軍剛剛勝了一仗士氣正旺,定然追趕。你若能將其引誘過來,就是大功一件。”

“好吧!”馬敬臣嘴一撇悶哼了一聲,“軍令狀是你立的,到時候若不能勝,砍的是你的頭。本將就依你計策行事,免得你到時候小命不保了倒來怪罪本將沒有配合你!”說罷,恨恨瞪了劉冕一眼,喚過幾員偏將清點起兩千越騎,飛奔而去。

劉冕笑了一笑,這個馬敬臣雖然有些傲慢,但也是個爽直的人。

剩下幾員偏將一起圍到劉冕身邊來:“劉中候,接下來該當如何?”

劉冕氣定神閑:“左右埋伏,待馬敬臣所部人馬過後,聽本將號炮一起掩殺而出。先用騎射沖擊一輪,再奮力拼殺!”

“得令!”這些將軍們都是飽戰之將,雖然對劉冕多少有點不信任,但軍令已下也都還是願意服從。

劉冕深吸了一口氣,親自帶領千余騎兵朝南方一處矮林中奔去,藏匿了起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劉冕發現自己手心裏居然冒出了汗來。

頭一次經歷這種冷兵器的對戰,劉冕不可否認自己有點緊張。雖然前世也曾多次真刀真槍的參加戰鬥,可槍械對戰與刀劍廝殺,幾乎是完全兩碼事情。

唯一相同的是,玩命。對此,劉冕倒是絲毫無懼。

此刻他心中只在想著一個問題:戰爭,注定要死很多人,我卻不能死。那麽,我就只能踩著他們的屍骸提著他們的頭臚,一步一個血色腳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