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順水人情

宰相路引在身,皇宮暢行無阻。 劉冕徑直進了大明宮,在禦橋下了車步行而入。一路上他細細尋思,裴炎這種人要是這麽死了,無論如何是個巨大的損失。雖然我與他素不相識,可他身上那股子仕大夫的精神與氣節,還是很讓我佩服的。再說了,能做到當朝首輔,也必然才能出眾。而且……這一回是我最先建議李賢為帥征討徐敬業,而裴炎則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建議用兵。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與裴炎倒成了‘死對頭’。他要是真的沒了命,難說會不會有一些‘憤青’因此而牽怒於我。現在這般情形,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敵人少堵墻,我若能順手推舟的幫裴炎求個情,總不是壞事。

計議已定,心中又想好了說辭,劉冕便朝含元殿而去。龍尾道下值哨的禦林軍兵卒仿佛都認識了劉冕,疑惑打量了一眼,還是客氣的拱手道:“劉中候前來何幹?”

劉中候?聽得舒服。

劉冕暗自一笑,今天上午的時候,你們還把我看作是關在牢子裏的雜耍猴子呢。

“請兄弟進去通報一聲,劉冕有重要事宜求見太後。”

“中候稍後,在下馬上就進去。”劉冕看著小卒快步奔去的背景,暗自嘖嘖的嘆道:真是天壤之別啊!我現在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七品武官,這些皇城禦林軍大爺們也對我禮待有加了。嗯,宰相之孫這個身份的作用也不小。

少時過後,那名小卒跑了來抱拳道:“劉中候,太後下了朝就去護國天王寺進香了,這時候是誰也不見的。不過,上官司薄倒是說了,有什麽事情可以托她代為轉告太後。她現在人在翔鑾閣,從龍尾道上去不遠。”說罷,小卒居然還曖昧的笑了起來。

劉冕故意將臉一板:“笑什麽?不許笑!”

“啊,是!”小卒一怔,站得筆直。

劉冕滿意的點了一點頭,大步走上龍尾道。心裏舒坦極了。

翔鑾閣,位於含元殿旁,一般是皇帝接見臣子、料理公務的臨時‘辦公室’。武太後則是在此批奏群臣奏折,上官婉兒這個司薄大人則是這裏當之不讓的‘辦公室主任’。

通報過後,劉冕順利的走了進去。只見上官婉兒正在伏案疾書,劉冕在一旁站了片刻也就沒出聲打擾。

現在看來,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認真做事的時候還真是有幾分灑脫幹練。側面看去,那五官玲瓏精致,秀美中透出些許英氣。

“來了怎麽不說話呢?”上官婉兒並不擡頭,只顧悶頭書寫,“你別管我,有什麽事情就說吧。我這是幫太後騰寫一部經文,無甚緊要。”

劉冕苦笑一聲:“在下……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太後講。事關,朝堂大局。”

“你呀,真不知道你有幾顆腦袋。”上官婉兒搖頭嘆息,放下筆來轉頭看向劉冕,似笑非笑的道:“你一個囚徒剛剛撿回小命,好不容易博個七品小官兒就想著僭越了,居然又來議論朝廷大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劉冕忍住笑:“上官司薄說笑了,在下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說吧,我代為你轉告。”上官婉兒說道,“今日是觀音菩薩出家日,太後會在護國天王寺禮佛敬香,恐怕要明天才回來。你不說也行,等到明天自己跟她說吧。”說罷,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又拿上筆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劉冕知道這小丫頭有點不樂意了,於是道:“上官司薄勿怪,此事有些重大,在下還是當面和太後說的好。若是傳話……唯恐上官司薄也受牽連。”

“哦?”上官婉兒再度放下筆來,疑惑道,“你又想胡言亂語什麽了,你這木頭疙瘩,當真不怕死嗎?是什麽,說來我聽聽。若是真的幹系重大,斷然不許去太後那裏胡說。朝堂之上如此不得安寧,你也省心著點呀,莫非這性命就當真不值得珍惜嗎?”言語之間多有責備嗔怪之意。

劉冕微自笑了一笑:“有勞上官司薄掛心了……其實,在下是想替裴炎求情。”

“你瘋了?!”上官婉兒嚇得一彈,從坐蒲上站了起來走到劉冕身邊,睜圓了眼睛低聲道,“事情你親眼所見,裴炎實在是自尋死路……太後恨不得當場將其杖殺。你居然敢來替他求情。要管閑事也不是這麽管的,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司薄、司薄勿急,勿惱。”劉冕苦口婆心一般說,自己不由得發笑起來,“在下只有一顆腦袋,自然也是怕死的。敢來替裴炎求情,也自然有我的一套說辭。而且必能打動太後。”

“又來?”上官婉兒秀眉微顰,似嗔似憨的斜視著劉冕,看似還有點哭笑不得,“你呀,我從來沒見誰比你這雙嘴巴還能說,有誰比你的鬼點子還多。換作是別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能活到現在,不得不說本就是個奇跡。好吧,先把你的說辭說來給我聽聽。若能先說服我,才能再說去給太後聽。”說罷,一副‘主任’的官架了端起來了,背剪著手緩緩來回踱著步子,等著下屬劉冕‘匯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