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檄文如箭

劉冕走進去後就飛快的掃視了一眼,只見朝臣前方、金鑾殿下跪著一人,屁股蹶得老高,不是劉仁軌是誰?高高在上的龍椅空空如也,龍椅後方懸了一席紫色珠簾,隱約可以看到端坐在那裏的武則天,旁邊還有幾名侍人。

“罪囚劉冕,叩見太後……”劉冕俯倒拜禮。心中暗忖,情況不妙啊,老爺子都整得跪下了……殿堂裏頓時鴉雀無聲,連眾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半晌,聽到武則天平緩中透出嚴厲、甚至還略帶點怒氣的聲音傳出來:“婉兒,拿給他。”

“是。”上官婉兒掀開珠簾走了出來直下金鑾殿,將一份書劄遞到了劉冕面前。劉冕狐疑的仰頭看了一眼,只見上官婉兒面如寒霜平靜得異常,眼神當中卻是有些復雜。劉冕剛剛接過書劄,武則天在堂上沉聲道:“站起來,當堂頌念。”

“小人遵旨。”劉冕眉頭緊鎖,站起身緩緩展開那份書劄,剛看到頭幾個字不由得就有些呆了——《代李敬業討武照叫檄》!

竟是一篇檄文!

群臣都不由自主的側目而視,看著劉冕。原本,囚徒上皇殿本就是一件夠稀奇的事情了,太後還讓他當眾朗讀檄文,這就更有些駭人聽聞。

“太後懿旨已下,你還不快念。”上官婉兒叮伶一句,轉身又走回了金鑾殿。

劉冕的神經崩緊了。因為這篇檄文,簡直就將武則天罵得體無完膚。言辭之激烈、狠毒,實在是太過忤逆。其中的許多字句,都可以成為劉家滿門被滅的借口!

“念!”武則天厲聲一喝,滿堂肅然。

劉冕也只得硬著頭皮,開始念了:“偽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宮……”

“大膽,住口!太後,殺了他!”一名大臣猛然沖了出來,看那架式幾乎就要上前來廝打劉冕。

武則天厲聲斥道:“放肆,武承嗣,這是在金鑾殿!劉冕,接著念。”

劉冕按住怒火,微眯眼睛瞟了一下朝自己沖過來的這人。模樣普通身材略胖,一臉怒氣沖沖似與劉冕有不共戴天之仇。

武承嗣,武則天的侄兒,剛剛進封宰相之位……劉冕心中暗罵:狐假虎威,小人之態!

索性是逃避不掉了,劉冕大聲朗讀起來:“潛隱先帝私,陰圖後房之嬖。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

群臣一陣嘩然,又有許多人站不住了,閃出身來請命:“太後,此文實是大逆不道,萬請不要再念了!”

“不要再念了!”群臣一起拱手而拜,請求罷念。

端坐於珠簾後的武則天站起身來,近侍宦官撥開珠簾,她從後面走出。

“念,為何不念?”武則天面色沉寂,舉止也異常的從容,“當年曹操與袁紹大戰於官渡伊始,陳琳發檄文到許都。是時曹操正患頭風,聽後毛骨悚然渾身出了一場大汗,不覺頭風頓愈,曾曰:真乃檄文如箭。後曹公親提大軍擊破袁紹盡納其眾。不聽檄文,安能如此?”

眾臣啞口無言,劉冕繼續大聲朗讀:“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弑上又恢復了寂靜。劉冕的額頭已有一層汗水溢出,緩緩沿著鬢角往下流,最終匯成了汗珠,在腮幫下頜邊落下了一滴。

‘叭嗒’,這一聲汗珠落地的聲音,居然清晰可聞。殿堂內的氣氛,如同一團即將爆炸的濃縮氣體,讓人近乎窒息。

頭一次,劉冕當真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