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留得青山在

第二天中午時分,監牢的鐵門再被打開。 嘩啦啦一陣響動中,劉冕聽到一個蒼老顫抖的聲音在喚道:“劉冕、冕兒!”

劉冕當時正躺在牢床的草堆上,飛快一翻身就坐了起來,入眼看到一個白發蒼蒼身裁卻是比較高大的老人,正情急的朝牢中走來。在他的旁邊,就站著一臉怪笑的來俊臣。

那便是劉仁軌,我的爺爺?

劉冕連忙站正,然後拜倒在地:“不肖孫兒劉冕,給祖父大人磕頭了。”

“起來、起來!”劉仁軌已經有八十歲了,軍伍出身的他至今仍然身板硬朗聲如洪鐘。看來他對劉冕這個一家單傳的孫兒異常的看重,親自走到劉冕身邊伸手去扶。

劉冕站起身來打量了劉仁軌一眼,方臉寬額厚唇闊鼻,雖然如此高壽了,眼睛中卻沒有一丁點的混濁,相反精光溢溢。

這樣的人,便是典型的虎老威不老,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大唐名將!

來俊臣繞走過來,在一旁甕聲道:“劉相公,下官可是揣著若幹幹系,壞了規矩讓你進來探監的。請你要讓下官為難,長話短說盡快離去。而且,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千萬不要說。”

劉仁軌眼角閃過一道不易查覺的利芒,隨即低眉順目對來俊臣一拱手:“多謝來大人。本相知道規矩,不會讓你為難。”

“如此便好。”來俊臣還了一禮,信然走到牢門外,就站在門邊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劉冕看到這情形,心想長篇大論和劉仁軌說清事情原委始末與自己的想法,應該是不可能。許多話可都是犯忌的,若是讓來俊臣聽到捅到武則天那裏,劉氏一門恐怕就要從此萬劫不復。

想到此處,劉冕心中一動,突然哇聲一哭撲進劉仁軌懷裏,大聲抽泣道:“爺爺、爺爺!孫兒好害怕,孫兒怕死!爺爺你一定要救我啊!你答應我過幾天就幫我說一門漂亮媳婦兒的,我都還沒有娶親,我不想死啊!”

劉仁軌先是一駭然,隨即幡然醒悟,配合的拍著劉冕的背哄道:“孫兒不怕,爺爺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留住我老劉家的一脈香火。”

要的就是這句話,心中有底了!

“嗚嗚嗚!”劉冕哭得好不傷心,仿佛正被劉仁軌感動了,然後突然湊到劉仁軌耳邊說了九個字:“我沒殺人,但必須認罪。”

劉仁軌宛如霜染的濃眉一皺,飛快的輪動了一下眼睛,拍著他的背道:“冕兒不怕,好好呆在這裏不要胡思亂想。爺爺知道你的心思了。爺爺縱然拼著這三品宰相烏紗不要,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性命!”

“多謝爺爺,嗚嗚嗚!”劉冕哭得越發傷心了。

來俊臣走了進來:“好哪好哪,禦史台莊重之地,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二位要是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講,劉相公就請吧。”

“好吧。”劉仁軌眼神炯炯看了劉冕幾眼,重重點了一下頭,轉身走出了牢房。

大門合上,鐵鏈上鎖。

劉冕卻是略有點激動的暗揮了一下拳頭:這事兒有譜了!

劉仁軌能混到宰相位置,又是武則天的心腹近臣,自然知道我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我沒有殺人,但必須認罪——弦外之音,就是讓劉仁軌也不要在武則天面前爭辯劉冕是否真有犯事。

這將是最愚蠢的。

因為,需要坐實李賢謀反的,是武則天。需要‘劉冕殺人’這一根導火索的,也是武則天。劉仁軌要是救孫心切在武則天面前強辭爭辯,定會觸到她內心深處的忌諱——那麽,劉仁軌必將倒黴,劉氏一門將成覆巢!

除此之外,我必須乖乖認罪。劉仁軌此去,只為替一個殺了人犯了事的不肖孫求情。這樣一來,武則天反而不太方便對劉冕痛下殺手了。因為她知道劉冕當然不是兇手。只是倒黴被自己的兒子李賢牽連了一場、還被她利用了一場。

再加上劉仁軌本就是武則天的心腹,這些年來也幫了她不少的忙。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武則天都沒有理由再對劉冕痛下殺手,斷了劉氏一門的香火。

劉冕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理是這麽一回事,成敗也在此一舉。現在就看劉仁軌如何發揮了。他在朝堂上混了這麽多年還能當上宰相,應該有些手段才是……只要留住性命,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日後慢慢處理張羅。不知道李賢一家人,將會是一個什麽情況。我看他也不傻,事情都到了這份上,肯定是不認罪也得認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他應該懂。

劉仁軌剛走不久,來俊臣就又來了。他得意洋洋的拿著一份供狀遞到劉冕面前:“劉公子,簽供畫押吧?”

“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我再簽供畫押。”劉冕說得異常堅決。

來俊臣有些惱怒:“今日明天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