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亂天下(下)(第3/19頁)

黃興卻下不了手,說起來老程這個人,實在是太缺心眼了。打程德全18歲娶妻秦氏,全家人就靠老婆養活。後來他終於做了官,偏偏又被吏部弄到了兵荒馬亂的東北,秦夫人為了養這一家子人,活活累死。而後程德全又娶了新妻劉氏,於是,養育程家人的責任,就義不容辭地落到了劉氏的肩膀上。

前一任妻子秦氏,養活程德全一家的方式,主要是披星戴月,下田種莊稼,這是純粹的苦活計,所以秦氏竟自活活累死。二任妻子劉氏,則是一個聰明的理財專業女士,她最善於用極少的錢購買荒地,升值之後再高價拋出,所以程家越來越有錢,而且劉氏也避免了前任累死的悲慘命運。

但程德全也不是沒錢,他父親就偷偷攢下了一萬兩銀子,交給兒子,讓他去購置田產。可是程德全一出門,就把銀子全部分給窮人了。這件事在當地極為轟動,轟動之後,更多的人天天候在老程家門外,等傻瓜老程發錢。試想老程這風格,若然不是二任妻子聰明,能有機會富裕起來嗎?

江蘇都督程德全,一家人靠了倆老婆接力養活,是民國史上最膾炙人口的佳話——不明白這種缺心眼的怪事,怎麽就成了佳話。

讓黃興公開下手,殺掉靠老婆接力養活的程德全,這個事,黃興是沒勇氣幹的。

只能派說客去,務須留住程德全。他在,就表示袁世凱民心盡失;他走,就表示相反的意思。所以,不能讓老程走。

眾說客浩浩蕩蕩,口吐白沫,舌燦蓮花,組團去忽悠程德全。

程德全回答:如欲維持大局,事前何勿與相商?君等用我出告示,發電報,所用已盡。我今家屬已去,所以留我子於此者,使之收我屍耳。我必去,否則寧飲彈死。

聽聽這話,老程對黃興的手段非常之了解啊。他先把老婆送走,單留下一個兒子,在這裏替自己收屍,這架勢擺出來了,讓黃興如何下手?

沒法子下手。

只能讓程德全離開。

於是程德全赴上海,到了上海後立即給袁世凱拍電報,電文曰:

本月15日,駐寧第八師等各軍官要求獨立。德全苦支兩日,舊病居發,刻難(手耆)拄,本日來滬調治。

把南京獨立的過程,向袁世凱解釋清楚了,程德全長舒了一口氣。現在,他宣布南京獨立,對革命黨人盡了情義,再打電報把事情經過告訴袁世凱,又對政府所委任於自己的職責,做了一個交代。從此開始,程德全心中再無絲毫虧欠,他將全心全意,繼續享受讓老婆包養的快樂時光。

【04.神秘的怪孩子】

程德全考慮的是忠義兩全,可黃興看到程德全打給袁世凱的電報,卻氣壞了,於是他把章士釗叫了過來,吩咐道:

程雪樓逃出圍城,妄自通電,利害雖異,交誼何存?君何不到滬責之,加以禁制?

於是,章士釗飄然赴滬,讓老程閉嘴。

話說章士釗這個人,與革命黨的關系也是極為奇特。他和馮國璋的女婿陳之驥一樣,原本不是革命黨,始終拒絕加入革命黨,卻天天和革命黨泡在一起玩,搞得他比革命黨還要革命黨。實際上章士釗和袁士凱的關系更近,他的父親是袁世凱仕途上的引薦人,所以他到北京就和袁世凱飯局,到了南京就和黃興飯局,兩家都以為他是自己家的人——他誰的人也不是,誰羸,他是誰的人。

但章士釗到了上海,找到程德全之後,程德全確實不再說話了——該說的,他已經全部說完了,再說沒必要了。

程德全老婆劉氏不斷購買荒地,連連拋出,獲利頗豐。程德全一看這活容易,就硬把老婆推開,自己來幹,結果他買到手的荒地,全都砸在了手裏,被老婆給了一個大窩脖。而老程終於明白了,賺錢,是比革命更難的營生,從此死心塌地,不再問津於治家。

而黃興,則在南京下令:全面捕殺第八師中親袁軍官。

槍聲大作,殺人立威。革命黨沖入兵營,追得那些親袁的軍官到處亂跑,跑也跑不了,全部殺光光。清理了軍隊中的親袁軍官,北洋軍張勛就急匆匆趕到了,1913年7月16日,南京軍與北洋軍於徐州展開了惡戰。

徐州戰役的勝負關鍵,取決於一個重要人物。

說起此人來,那是大大地別扭。話說早年間山東萊登,盛產飽含汁水的萊州梨,豐饒的物產,美麗的風景,養育了一個超離譜的姑娘。這個姑娘名叫侯栓妮,身高180公分,兩腳各長40碼,能用單臂舉起150公斤的麻包,又因為沒受過教育,說話粗魯不文,成為了鄉野愚婦們閑聊的話柄。

有一年,一個羸弱的男子,名張錫福,因為家境貧寒,又幹不了農活,流落到了祝家村。祝家莊有個傳統,張祝不分,所以對張錫福照顧得極是周到,遂有人說合,將大腳丫頭侯栓妮,嫁給了張錫福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