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汙水(第2/3頁)

天策五年冬天,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長安的周圍早在去年冬天就已經埋下了一個可怕的陷阱,同時天策與蜀國的邊境上,也有超過五萬人的蜀國軍隊偃旗息鼓。蜀國並未告知天策政權為什麽要派出這樣一支部隊埋伏起來,如果關中平靜,這支部隊也許就不會有什麽作用;但如果關中發生重大變故,那麽這支部隊會怎麽樣行動就很難預測了——就連蜀國的君相在事前也拿捏不準到時候自己會下達什麽樣的命令。

這支部隊一直到開春也沒什麽動靜,絲綢之路的交易旺盛了起來後,邊境貿易的繁華掩蓋了許多暗藏的東西,只是這一切都瞞不過薛復那雙冷冷的眼睛。

天策六年三月,在萬眾矚目之下,張邁率領萬騎兵臨秦北,在他兵馬出動之前,早有消息飛報洛陽!

石敬瑭臉部抽搐,怒道:“張邁!他終究不肯與我共存!”從去年到現在,他已經接連派出了六撥使節,張邁卻連見都不見就逐出涼州!

劉知遠道:“張邁與李從珂有兄弟之名,雖然我們都知道他和李從珂之間猜忌大而情誼無,甚至他根本就沒將李從珂放在眼裏,但這次對他來說卻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臣認為他肯定不會放過。何況我們在割讓燕雲的事情上落人話柄……”

石敬瑭臉部又抽搐了起來——割讓燕雲十六州一事他自己也覺得是恥辱而非榮耀,往常身邊的人誰也不敢輕易提起此事,若換了別個人在他面前說一句“我們在割讓燕雲的事情上落人話柄”,馬上就會被人拖出去斬首喂狗了,也就是劉知遠,才敢在他面前說這話。

劉知遠繼續道:“張邁如今來勢洶洶,必不肯與我們善罷甘休!”

旁邊桑維翰道:“我主其實也不必憂心,張邁在涼州行政極為霸道,他的治下雖然政治清明,但得益的是小民,而涼蘭地面上原本的族長酋長、城主番長,都受了打擊,沒幾個有好下場的。因此中原藩鎮,除了像張希崇這般的人物,其實都不怎麽希望張邁東進。”

他的這一句話,點出了當前石敬瑭賴以抵抗張邁的背後力量——那就是各地大小藩鎮並不希望結束這個亂世,特別是那些擁有兵力的人,除了一小部分有大義理念者如張希崇、折從遠等,其他的都不希望有誰來終止他們的特權。

桑維翰繼續道:“秦西諸將,心如狐狼,雖然我們也都知道他們與涼州多有勾結,但與涼州暗中來往愈密者,其人必然貪酷,其貪酷之性與天策軍之政治格格不入,他們若引天策軍進入關中,最初也許能夠加官進爵,但隨後而來的卻必是眼下各種特權的喪失,想張邁若吞並了關中,以他的風格手段豈能還讓貪酷之民繼續盤剝百姓、魚肉商旅?”

石敬瑭聽到這裏以後,臉色又變得有些難看,他也知道桑維翰分析的正是自己的有利之處,但按照這幾句話的分析,卻將天策政權描繪成清明世界,而將自己治下反襯得猶如汙濁之世了,忍不住怒道:“朕之治下,也容不得官吏盤剝百姓、魚肉商旅!”

“是,是。”桑維翰急忙應道,跟著說:“這樣的人是誰也容不得的,所以張邁若得天下,一定馬上就要拿這些人開刀,秦西諸將久在邊疆,此等微妙幹系他們比誰都明白!因此別看曹元忠在這一帶賣力接納諸藩,但張邁真的東進時,這些人拿出來的未必是迎軍酒食,而是明槍暗箭!”

石敬瑭哼了一聲,道:“但也說不定有漿糊迷了心竅的人,會一見西涼兵馬就嚇得棄城逃走了!這些人多是李從珂舊部,當初我為國家大事計才沒撤換了他們,但要叫我信任他們會為國家捍邊,我卻還沒糊塗到那個地步!”

桑維翰道:“陛下說的是。要秦西諸藩為國捍邊那是很難了,但要他們為自己捍邊,卻還有一些作用。如今關中形勢復雜,已成前線,黨項人一投靠了張邁,天策對關中更如高屋建瓴,這一帶已不得不作為一個戰場。只是我們當下要對付天策軍,尚有內外兩大憂患。外憂自然就是契丹,但對付天策之時,契丹既是憂患也可以變成助力。至於內憂……”

說到這裏,他就不敢說下去了,劉知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內憂便是民情不順!”

這四個字說的十分隱晦,其實還是暗指石敬瑭割土賣國,舉國百姓都心懷不滿。

石敬瑭哼了一聲,道:“我也知道此事有後患,但現在還提它來做什麽!難道要我毀約與契丹為敵麽?雖然我也不怕耶律德光,但現在若去要回燕雲十六州,與契丹自相攻伐,那勢必是自取滅亡!以張邁的狼子野心,他肯定不會因我北攻契丹就放棄東侵中原!”

桑維翰道:“是,是,這內憂與外患,其實是二而一,一而二,但我們若巧為設法,卻也不用去攻打契丹,便仍然有機會一並解決,只是看我主舍得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