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士子西行(二)(第2/3頁)

楊易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叫什麽?”

“魏仁浦。”

楊易眼中露出了嘲笑之色,道:“你們走來這一路,哪有什麽狼煙烽火?那都是被我們打得太平了的地方!若是當初北庭還處在戰爭中間,道路上隨時會有胡虜殺出來時,那才算狼煙烽火呢!”

魏仁浦竟然沒有繼續辯論的意思,只是說道:“都督說的是,之前我們在中原、在涼州時,關於塞外如何如何都是聽別人說,這一路走來我們才知道基業開創之難,沿途的大好河山、土風民情都讓我們大開眼界。”

楊易又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已經帶了幾分好感,問道:“你說一路來見了不少土風民情,那依你看如今河西民生如何?”

“不好!”魏仁浦想也不想,道:“肅州以東還好些,肅州以西就比較慘淡了,雖不至於饑荒,但民生應該頗為艱辛,我等雖只是走馬觀花,卻也不見之前傳聞中所說的繁華景象,還望都督以生民為念,與民人休養生息。”

楊易點頭道:“北庭這場戰爭,將我們的家底都快打光了,不過休養生息的事情,也得是四方平定時才行,匈奴未滅,難以顧家啊!我們還是得勒緊腰帶,再挨幾年。”

他讓他們在輪台城休息兩日,然後再派了一隊騎兵護送他們前往碎葉。

這時輪台城已經啟動了新的規劃,城墻之建設雖然還不能馬上進行,但整體的規劃已在進行,且和以前一樣,重新規劃後的輪台城將不止是一個防禦城堡,而是集政治、商業與軍事於一體的一座大都市,以北庭盆地的外圍情況而言,可以想見這裏將會成為一座比疏勒更大的城市。當然,能否成長得比疏勒更有活力,則要看天山北麓的後勁了。

魏仁浦等騎馬向西,他們在天山南麓時,除了中信城市外的許多地段已經決定荒涼曠遠,但到了北庭,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沙海浩瀚,什麽是真正的草原蒼茫!

天山南麓的絲綢之路好歹還有商人往來走了好些年了,而這天山北路則連成形的道路都沒有,走出輪台百裏後四顧茫茫,若不是有人帶路,憑著魏仁浦等人非迷死在這裏不可。

且涼州到高昌之間每隔一段路程便有官方驛站、佛教寺廟和民間客棧所形成的定居點,而北庭則不然,天策唐軍西征之後雖然征服了這片土地,但在過去的那個冬天裏,這裏有些地方數百裏甚至上千裏都仍然是無人區,到了如今,從天山南麓遷徙回來的軍民也都聚攏在輪台周圍的地區,而離開輪台數百裏之後,便得有一二百裏才能遇見唐軍的駐軍了。

且山北的所謂道路,並無路標,這一兩百裏間若是走得對了直線抵達,一天之內可以到達駐軍處,但中間如果稍走了彎路,就得自己覓地駐紮了。

在這中間的廣闊地區,就都是無主荒地,北遷的牧民暫時也還沒到這裏,只有一些與天策政權若即若離的遊牧部落,雖然這些部落在北庭之戰後都宣誓向大唐臣服,然而邊民之蠻野彪悍有時候是很難預測的,有一些倒是對唐人顯得很友好,但要是遇到野蠻一些的就難說了,若是成隊的唐軍他們肯定不敢侵犯。

在天山南麓還只是辛苦而已,到了這裏,魏仁浦等人便都常常提心吊膽起來了,白天遇見遊牧部落時,夜晚聽見狼群嚎月時,都會讓人充滿不安與焦慮。

在涼州時郭汾已經派人給他們裝備了武器,魏仁浦也得郭汾贈與一把橫刀,但一直到輪台他們都只是將之作為佩飾,直到這裏才倉皇起來,每天都握緊了武器——這時候魏仁浦才充分體驗到武器的重要性!橫刀在這段距離裏再也不是裝飾品,而是一個人面對天、面對地、面對狼群、面對野蠻的生命保障!

幸好,一路上並無遊牧部落悍然近前襲擊,其中還有部落還敬畏地獻出了酒肉,但中途還是殺了十幾條狼,又捕獵草間小獸補充食物——魏仁浦自己也獵取過幾頭小獸,自獵自烤,有些茹毛飲血的感覺,不過讓隨行隊正佩服的是他發現魏仁浦在這等環境下居然還不忘做幾首詩來紀念。

西行數千裏,終於抵達了熱海,越往西胡人的味道就越濃,在涼州時候魏仁浦常與範質議論說西北漢風實不如中原之純,然而到了這裏他才知道什麽是化外之地!涼州地區即便在政治、文化、生活風俗上顯得和中原大異其趣,但仍然有一種同國不同方的感覺,可是到了碎葉,盡管這裏已經置於天策大唐的統治之下,但所見多胡服,所聞多胡語,如果不是偶爾能見到一些書寫著漢字的旗幟,看見一些漢家騎兵,那就真完全是一片邊庭異域了。

這時候,張邁正在碎葉忙著兩件事情:一是碎葉地區農牧體系的重建,二是對怛羅斯的攻略。北庭那邊離這裏太遠,而且楊易手頭也緊張,完全沒法對這裏進行補給了,而寧遠離這裏也不近,眼下唐軍在這裏的生計還能維持,但要出征可就難說了,為此全軍到此就地屯田放牧,在碎葉原有灌溉農田的基礎上開拓新田,雜以苜蓿,在這裏對商業的依賴極少,但也因此讓張邁得以用戰時機制來統攝這整個地區的軍隊和人民,所有人都被組織了起來進行生產活動,而生活物資則集體配給——這不是一種能夠持久的社會模式,但在特殊時期卻能迅速恢復生產力並創造出數量巨大的余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