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群龍再動

北庭之戰一觸即發!

不知不覺間,安隴竟似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焦點核心。東則華夏,西則天方,南則天竺,北則契丹,全部都被拉進了唐騎崛起而形成的漩渦之中!

前線不斷將戰報傳回後方,涼州的士人有聞則記。

什麽是歷史?記錄下來了的才是歷史,沒有記錄下來,過去了便只是一片空白!

範質奮筆疾書,他興奮地發現自己也許正處在一個巨大的歷史洪流之中,相比於中原的枯寂,西北似乎正成為攪動天下大勢的巨大江河的源頭啊!

在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使者的身份,而恢復成一個文人,一個學者。

“此戰的結果會怎麽樣呢?天策軍應該不會輸吧。”作為出使河西的中原士子,範質這段時間的心裏產生了很大的變化。

一開始他是以出使化外之地的心態來的,所以剛剛來的時候,其實還有些擔心會像當年韓延徽出使契丹、蘇武出使匈奴一樣被扣住,但來到之後卻發現,這裏的統治階層遠比中原開明得多,而這裏的統治秩序甚至也比中原更加文明!

這一點發現有時候讓他感到羞恥,作為中原地區出身的進士與大臣,在發現本國的文化程度居然被邊荒地區給比了下去,自然而然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來。

但與此同時,他內心深處在他自己也沒發現的情況下卻又對天策大唐開始產生了好感,畢竟,這裏的文化與秩序,是任何知識分子見了都得承認比後唐做得好的。在好感產生之後,跟著就是一種認同。

如今天策軍在範質心中的地位已經變了——

他不再認為這是一個化外之地,而認為天策大唐和後唐一樣,都是華夏的一部分。所以當聽說契丹犯北庭,他心裏便自熱而然地傾向天策,他已經不能客觀地來看待這件事情,而是在期待著天策軍獲勝了。

“天策雖非正朔,然屬諸夏,諸夏有事理當互助,以抗披發左衽之族!”

他的這個想法,不但寫入了他的筆跡,同時也寫進了他呈給洛陽的回稟文書之中。

……

差不多在同時,涼州的另外一個地方,魯嘉陵對薛復道:“薛都督,這次契丹出動大軍向西,我總覺得有點兒蹊蹺。”

“蹊蹺?”

“是的,但我一時沒能把握得準了,情報較中原不足當然也是原因之一,契丹的防範較中原還更嚴些。所以我們的探子要混進去比較難。”

其實這更是因為契丹是一個相對來說更加簡單的社會,所以才難。若中原其社會已經發展到十分復雜,市井之中三教九流,人品混雜,社會越混雜就越容易安排奸細。

魯嘉陵繼續道:“我在想,契丹要打擊我們,萬裏西征似乎有些不劃算。”

“他們也是沒辦法。”薛復笑道:“我們與契丹之間雖然有罅隙,但契丹要攻擊我們只有兩個方向,一個就是向北庭,攻下其東部才能進入伊州,攻下其中部才能走輪台山道進入高昌,另外一條路就是攻擊河西,但攻擊河西得經過朔方或者定難,朔方是小唐朝廷的,又有名將鎮守,以張希崇的性格他斷斷不會借出道路,如果要強攻的話,那就是同時與涼州、洛陽開戰!”薛復說到這裏一笑:“若是那樣我們也是不怕他們的。”

天策軍留守東方的兵力雖然較弱,但如果契丹強犯朔方或者定難,那麽就是同時與後唐與天策開戰,兵事一起,兩家必定聯手,那時候蘭州的布防就可以減輕,將兵力移向北方的話,亦足以禦敵了。

最近兩年,隨著絲路的開辟與繁榮,不但是關中地區的經濟迅速復蘇,就是朔方地區也因此而得到了沾潤,張希崇本人極度不喜歡邊疆生活,但涼州市井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將朔方地區也帶動了起來,所以這個後唐西北重鎮的守將盡管不像鳳翔等地的節度使那樣貪汙受賄,卻也對天策軍產生了好感。

“那麽,如果走定難呢?”魯嘉陵道:“契丹要收買張希崇或許不能,但要收買黨項的話……”

“那更不可能了。”薛復道:“經由定難軍雖然也可以到達涼州,但定難夾在府州與靈武之間,府州的折家也是一代名將,契丹若是從張、折中間這個縫隙進兵,無論是張希崇還是折家,只要隨便有一方橫地裏攔住立刻就能截斷他們的補給與歸路。”

薛復忽又悠悠一笑,道:“更何況,黨項也不會聽他們的,黨項人就算要背叛李從珂,投靠的方向多半也不會是契丹,而只會是我們。”

魯嘉陵眼睛一亮,笑道:“原來都督這兩年也做了許多功夫啊。”他笑道:“這樣看來,契丹人要對付我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只能向北庭了。”

“那也不完全是。”薛復道:“那還要看李從珂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