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新的商路

張邁和郭汾見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自稱名字是“郭老都護”改的,都感詫異,一齊問道:“郭老都護?”

郭俱蘭道:“元帥,夫人,我是郭老都護臨終時認的幹兒子,俱蘭這個名字,也是他幫我改的。”

郭汾全身顫了顫,道:“你……你說什麽!”

郭俱蘭道:“那年老都護斷後,留守俱蘭城,他在怛羅斯就招了許多土兵,我也是其中一個,後來老將門一個個地戰死,城破了,郭老都護也領著我們巷戰,後來薩圖克殺進城內來,我們退守鄭府,薩圖克帶領人馬將全宅子圍得水泄不通,但郭老都護還是死戰不屈。他的右手也折斷了,橫刀也用不動了,但他怕自己被薩圖克抓去做人質,所以拿了匕首,劍鋒朝內對著自己,若萬一出了什麽狀況,他老人家就要自己了結了自己……”

他說著說著,眼淚再忍不住,郭汾從幸存的唐軍俘虜中也聽過一些當時的情況,耳聽郭俱蘭所道無不暗合,更是眼淚直流,贊吉沒想到自己買來的這個奴隸居然和天策軍的元首居然還有淵源,心中詫異,郭俱蘭的話他雖然沒有完全聽懂,卻也猜到了幾分,他老於商場,懂得審時度勢,退到了一邊默默不語。

張邁還有些在疑心郭俱蘭的真假,暗中讓馬小春去找當初俱蘭城一戰幸存的老兵來——元帥府內本有幾個老兵,這些人從戰場上退下來後大多身有殘損,一些有經濟能力的唐軍兵將家中便都供養了幾個。

郭汾哭泣著道:“那後來呢?”

這時馬小春已經帶了兩個經歷過俱蘭城一戰的老兵進來,那兩個老兵一見到郭俱蘭,仔細辨認,雖然過了幾年,但郭俱蘭的面目變化不算很大,那兩個老兵終於都叫道:“啊,你……你不是老都護臨終前跟在旁邊的那個小兵?”

郭俱蘭含淚應是,郭汾至此更無懷疑,拉著郭俱蘭的手問:“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

郭俱蘭便薩圖克如何呼請郭師道去相見,郭師道如何整理衣冠慨然出迎,蘇賴如何誘降,郭師道如何斷然拒絕,一言一辭,幾無脫漏。郭俱蘭本來頗為木訥,這兩年跟隨著贊吉,時時給他做翻譯,慢慢歷練得口舌便給,此刻描繪起當日的場景來,幾乎讓人如見其情狀。

當屋內眾人聽郭俱蘭重述郭師道的話:“我乃大唐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豈能與邊荒酋長相提並論?況我子孫橫行萬裏、雄蓋天下之時指日可待!屆時爾等都將北面跪拜之,我郭師道頭可斷,血可流,豈可在臨死之際,白白墮了我子孫之威風?”

郭汾忍不住嚎啕大哭,張邁眼淚也流了下來,福安在簾內聽了也流下了幾滴淚水,心想:“父王對天策軍襄助之功雖厚,但終究比不得郭老都護以身殉國的奠基之功。”

張邁怕郭汾哭壞了身子,在一邊慢慢相勸,郭俱蘭的敘述便停了下來。

新建的這座天策府分前後兩部分,前面辦公,後面住家,石拔石堅就住在附近,郭師庸和鄭渭在前面辦事未回,這時消息傳出都趕了來,或站在門外,或進到屋內,也都一起相勸。

張邁對郭俱蘭道:“小兄弟,你且先退下,改日再……”

“改日做什麽!”郭汾哭道:“當日爹爹殉國,他身邊的人也都‘隨行’了,雖有幾位被按住的老叔伯望見,卻都隔得遠,未見得真切,也未聽得真切,今日上天送了這位小兄弟來,那便是來給爹爹傳話的。”拉著郭俱蘭的手不肯放開,要他繼續說下去。

張邁道:“你要問也行,卻得收收情緒,別把人哭壞了。”

郭汾勉力收淚,郭俱蘭這才繼續下去,講的卻是薩圖克的反應了,他述說薩圖克的言語,直接就用回紇話說出來,郭汾倒也聽得懂。一個老兵道:“好像是如此,只是當時我離得遠些,沒聽得如這個小兄弟這般清楚。”

那時候安西唐軍的兵力尚十分微弱,與今日的強勢地位完全顛倒,薩圖克為人專橫,見郭師道不肯投降便罵他是不識好歹的老東西,石堅石拔一聽都怒吼起來,郭汾悲切稍緩,恨意轉濃,暗咬銀牙,對張邁道:“薩圖克若老老實實做他的張懷忠,為了大局我不好說什麽,但如今他既沒了忠心,這顆人頭你遲早得替我拿回來!”

張邁道:“放心,便沒你這句話我也容不得他!”

郭俱蘭繼續說下去,說到了郭師道如何認自己做幹兒子,說到他“養了九個兒女,六個夭折,成人的只有三個,如今即將殺身報國,卻是一個幹兒子來給我送終”,最後一句話郭俱蘭遲疑了一會,卻還是照直說了,郭汾又忍不住悲傷起來,最後郭師道竟要郭俱蘭拿自己的首級去獻給薩圖克,好讓郭俱蘭脫逃,這等做法雖然殘忍,卻也很合他的性格,郭汾問道:“那後來聽我爹爹的話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