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飛雀郭郎

郭威進入涼州城,已經一個多月了,一開始他是作為桑維翰的護衛隊長來的,雖然本來的任務只是保衛性質,但遠走千裏深入境外,桑維翰所進行的又是頂秘密的事,隨時都有可能需要護衛力量參與間諜事件,所以護衛隊長本身也要精挑細選,劉知遠選擇了郭威,正是對他的看重。

從河東到涼州,一路相處下來,桑維翰發現郭威並不只純粹是一個武夫,他為人雖然粗豪,但心思細密,見解獨到,不是尋常武人可比,加上他又是劉知遠極力推薦的人,所以慢慢地就與他商量一些事務,到後來甚至讓他介入一些機密——孤懸在外,有很多事情是桑維翰無法獨力完成的。

郭威是經歷亂世,一路摸爬滾打到今天的奇男子,早在河東時從劉知遠的只言片語中,從對這次任務的詳密安排中,料到了此次出行目的之三四,經過這一路走來,對於石敬瑭此次派桑維翰入涼的真正意圖便已經了然於心。

偷過邊境並不困難,不過花了一些錢,進入金城也很順利,但是進入涼州以後,事情卻出現了瓶頸——他們雖然代表了後唐境內實力雄渾的方面大將,卻並非官方來訪,而是來幹“不可告人之事”,加上後唐有使者在城中,如果貿貿然求見,天策軍竟將機密泄露給李從珂,那對石敬瑭來說可就是一場大禍,所以沒法走大唐涉外衙門求見張邁,而必須尋找引見的人選,靜待機會。

早在金城的時候,桑維翰就已經打聽到,天策軍在河西方面活躍著的實權人物,文有鄭渭,武有薛復,外交方面有魯嘉陵,鄭渭薛復的大門他們沒有敲開,郭威幾次已經接近魯嘉陵的時候,卻總是發現魯嘉陵正在和來自洛陽的人接觸——在那樣的情景之下,郭威便不敢進門。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桑維翰變得有些躁動了,郭威則隱隱感到事情有些蹊蹺,這天他對桑維翰說:“天策軍也許已經知道我們在城內了。”

“知道?”桑維翰道:“如果知道,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不聞不問,要麽應該會派人來接見我們,要麽應該會派人來捕捉我們送往洛陽。”

“可是,如果天策軍那邊既不想見我們,又不想捉我們呢?”郭威道:“進城以後的這半個多月,我發現涼州的管理十分有序,客棧入住都要登記,租賃房屋也要登記,雖然我們在入境的時候已經花錢做了假的身份,但是最近我卻發現左近的兩戶人家有時候看著我們的眼神並不自然,我又輾轉打聽過,這兩戶人家並非原先就住在這裏的,而是從甘州那邊搬來——我覺得,這兩戶人的身份也許和我們一樣,也是假的,只不過我們入涼州是為了出使,而他們則可能是被調來監視我們的。”

桑維翰心頭微微一震,再一次看了郭威一眼,心中對郭威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如果我們真的已經被盯住了……那事情可就難辦了。”

就此回河東去那是空手而返,留下的話,又打不開門路,郭威道:“既然他們沒有驅逐我們,也沒有揭穿我們,那就是留著我們以等待將來或許有用。我聽說洛陽那邊要派一個常駐的使者來,那騎士我們的身份也就和這個常駐使者差不多,只不過我們是沒法冒頭的人而已。”

桑維翰道:“說的是,暫時只能忍一忍了。”

他們是以茶商的身份出現的,桑維翰是老板,郭威是保鏢,保鏢自然要帶兵器。

天策政權的法律是許民間自備兵器以自衛的,由於地處絲綢之路最重要的一段,境內通行的外來商隊絡繹不絕,這些商隊也都需要保鏢,也都需要武器,所以天策軍順應這種現實,並未要求他們入境解兵——那樣只會逼迫這些商隊將公開攜帶兵器變為私藏武器——而是進行武器管制,要求商隊在入境之時進行武器登記,並由關城發給憑證,以便管理其用途、追究其責任。郭威身上也帶了一把長刀,一把短刀,一把強弓,此外還有馬。

在發現交涉的事情無法進行時,桑維翰的日常便扮演起一個茶商老板來,郭威除了偶爾協助做生意之外,閑暇則在他們租賃來的院落裏練武,或者到城外去跑馬——涼州城在天策軍進入之後,多了“賽馬、比射、比武”等風俗,強盜雖在道上絕跡,但尚武之風卻被漸漸引入了正途。

城內城外,都有許多的擂台,馬有馬擂——一般在城外;射有射擂,城內城外都有;此外就是武擂,卻只允許設在城內,且管制得更加嚴格,以免形成私鬥。

無論誰都可以上場打擂。天策政權在疏勒時就已經有了組織射箭擂台的豐富經驗,如今在涼蘭地區開設這些擂台自然井井有條。每一座擂台都有民間的彩金,官方設的擂台還有官方的彩金,而且比武獲勝之後除了得到彩金還能打響自己的名頭,一些大商人就是在這些擂台上物色保鏢護衛,甚至官方也有人在暗中觀察,只要見到了好種子就接引入軍,甚至軍中一些要人比如石拔、田瀚、衛飛、郭漳等比較好事的,偶爾也會下台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