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壓艙石

當初薛復取了敦煌以後,曾第一時間向渠離方面報捷,安守敬接到消息興奮異常,高昌那邊雖被阻住,他卻馬上將消息傳到疏勒、寧遠。

楊定國一聽,馬上將捷報遍告全境,這次東征的主力兵馬,除了從嶺西一路打過來的老兵之外,新軍主要抽調自疏勒地區,因此在唐軍統治的諸鎮當中,以疏勒男丁最為奇缺,過去一年的農牧事務有許多都落在了老弱婦孺身上,百姓負擔極重,這時消息傳來,闔境歡呼雀躍,精神為之一振,楊定國趁機下田野,走村越落號召百姓努力耕作——

“在這樣一個亂世,我們能在後方平安生活,靠的是前方將士奮勇作戰,咱們這些老人、女人,無法直接上陣幫忙,也要將家理好,將田種好,將牛羊放好,讓將士們回來時看到滿野金黃,遍地牛羊,才知道我們在後方也不容易。”

百姓群相呼應,父親想起兒子即將凱旋,婦女想起丈夫即將回家,均各振奮。楊定國又釋放了一批已經學會唐言的奴隸,授予他們耕地草場,以激發這批人的積極性。

寧遠那邊郭洛一接到信報,心中大定。便請劉岸,召郭汴、何春山等人商議。

郭汴興奮地幾乎坐不住,說道:“咱們也響應東邊,狠狠地宰阿爾斯蘭一刀,東邊的兄弟在立功,咱們若沒點功勞,會讓他們看不起的。”

劉岸卻道:“不可!我們可以用威,不可動兵。即將結束的這一仗咱們是以一敵四,實將我們的力量都用盡了。接下來有一段時間我們將會對外威名大震,同時卻是內裏虛弱,疏勒今年的收成必不如前,高昌身陷戰亂,來年只怕要生大饑荒,需要其它州鎮接濟,如果形勢嚴峻的話說不定還得從寧遠抽調部分糧食。如今寧遠的局勢極好:西有貪財畏戰之富鄰,北有山河阻隔之險要,防守起來不費功夫,一府足以控亦黑城,一營足以扼沖天砦,軍隊就地駐防,耗費的錢糧也少,正是如此大都護才能安心東征。這西守東攻的大略,要等到東面局勢徹底定下才可改變,否則的話只怕要出岔子。至於說功勞,只要我們穩住了西線,那麽東線的兄弟們每打下一座城池,裏頭都自然而然會有我們的三分功勞在,這個大都護心裏是明白的。”

郭汴道:“但現在這樣的大好局勢,如果不利用,不是太可惜了嗎?”

郭洛沉吟片刻,道:“東攻西守是我和大都護達成的默契,國策不是戰術,既然定下來就不可輕改。劉司馬所言甚是,我們的一切行動,都以為東邊的兄弟提供協助為依歸。”

何春山道:“若是這樣,如今高昌之圍未解,我想東邊大都護接下來不管要逼退還是反攻,都必定用兵北庭,我們可將消息泄露給阿爾斯蘭,叫他畏懼後撤甚至圖謀毗伽,如此可分北庭之勢,也就間接幫到了東方。”

劉岸道:“這事卻得小心,須防阿爾斯蘭恐我們勢大,反而與毗伽結成唇齒之盟。”

何春山笑道:“秦滅六國,六國也不是沒有能人,也不是不知道秦國坐大的危險,然而始終無法真心聯盟抗秦,為的只是家家都心存僥幸。阿爾斯蘭這人我見過,他是嶺西回紇的嫡派繼承者,威權得來容易,在兩河唯我獨尊慣了,這些年來也沒有人敢違逆他,薩圖克全盛之時也在他面前裝小,其實他的才具不如薩圖克,當初薩圖克並有怛羅斯與疏勒時,盡管勢力仍然不及阿爾斯蘭但發展勢頭已漸漸在侵吞這個兄長,但阿爾斯蘭卻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失去對薩圖克的控制。同樣,如今我安西的勢力實際上已經淩駕於嶺西回紇,但阿爾斯蘭也不肯承認,仍然認為自己可以和我們平手抗衡。而且他不是面子上過不去而已,而是心裏真有這個想法。所以這次他才沒有按照毗伽所希望的直接攻擊我們疏勒。若我們將東方大勝的消息泄露與他,我料他心裏其實也會感到畏懼,但他不會就想到如何保命,而是會想著怎麽樣才能扭轉形勢,重新恢復到與我軍抗衡的局面。”

便在這時,北邊緊急來報:“阿爾斯蘭攻陷俱蘭城,張懷忠全體已經撤退到了怛羅斯!如今張懷忠的使者已經入境求援。”

郭洛劉岸都微微一驚,郭洛問道:“張懷忠麾下主要將領,戰死幾人?麾下兵馬,戰死多少?”

“兵馬不知戰死多少,千夫長以上長官,未聽過有陣亡的消息。”

劉岸問道:“滅爾基呢?”

“滅爾基還在薩圖克手裏,但受前後夾擊,已成為一座孤城。”

信使下去後,郭洛道:“薩圖克敗得可真不是時候!若遲上半個月,這一敗當可避免!”

劉岸卻道:“他也還不算一敗塗地,我們仍然有機會幫他挽回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