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這裏沒有張大都護

何春山出八剌沙袞以後,一路都有數千大軍“護送”,阿史那·科倫蘇一路對他不冷不熱,絕不與他有半點私下接觸,直到望見真珠河,才指著河流說:“恨當初未能投鞭截斷此水,踏平亦黑山脈。”

何春山哈哈笑道:“有我大唐陌刀將士在,只怕便是真珠河竭,亦黑山平,也是無用!”

這時兩人正處於半山腰上,看看下了山就要到達渡口,科倫蘇道:“老夫一路未盡主人之道,今天送一送尊使。”兩人並騎,護送軍不敢靠得太近,馬上科倫蘇才道:“莫回頭,莫有動作,低聲說話。”

何春山嗯了一聲,道:“阿爾斯蘭這次讓相爺來送我,是什麽意思?”他雖明知道阿史那·科倫蘇已經被貶官,卻仍然叫相爺。

阿史那·科倫蘇才道:“我們大汗的為人,心思縝密,但見事之快不如大都護,決斷之狠不如薩圖克,但地方諸酋與何使者有來往的事,他只怕已經有所耳聞了。而且葛薩丹摩他們是主張聯安西攻北庭的。”

何春山揮鞭指著真珠河,似乎正與科倫蘇議論山水,口中卻道:“那麽他這次讓相爺來送我,又作出如此嚴密的監視,就是不想他們再和我有什麽接觸了?”

“是。”阿史那·科倫蘇道:“因為我是金帳之中唯一極力贊成南征的人,想必因為這樣,大汗才讓我來送尊使。阿爾斯蘭既然已經有所警惕,這次尊使之言,恐怕他就不會盡信,甚至就是葛薩丹摩也可能因此而寵信稍衰,但他與毗伽結盟之心應該還是會有所動搖。當然,尊師回到寧遠以後還是請郭將軍多加小心,安西那邊最好不要露出重大破綻來,否則只怕會有不測之禍。”

何春山道:“若依相爺所料,阿爾斯蘭他現在到底算是什麽態度?”

阿史那·科倫蘇道:“按理,如果真要東征,對毗伽的使者也就會有動作了,但據我所知,大汗卻派了葛薩丹摩的兒子去送毗伽的使者出境。”

何春山奇道:“他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沒猜錯的話,只怕……”阿史那·科倫蘇道:“只怕大汗是要兩頭準備了。”

“兩頭準備?”何春山不知是因為馬上帶風聽不清楚,還是聽明白了字句卻不明白。

“兩頭準備,以觀形勢,那頭不妙就打哪頭,這是我的推斷。”說話間已到渡口,阿史那·科倫蘇一指,道:“到了!”

渡口上都是木筏,沒有大船,阿史那·科倫蘇送到碼頭,朗聲道:“老夫奉大汗之命,直送尊使上船!望尊使見到張大都護時多多拜會,就說若有機會,阿史那·科倫蘇一定會到疏勒一行!再次領教領教張大都護的英姿!”

這幾句話客氣中帶著言外之意,言外之外又藏有暗示,何春山哈哈一笑,道:“那可歡迎得很,就怕真珠河水流湍急,您老年紀太大了,受不了木筏顛簸,要想到疏勒一行,還是另外找條陸路吧!”

阿史那·科倫蘇嘿了一聲,與他執手道別,周圍的人望見都從他們貌似客氣的言語中聽出了暗藏的殺氣,阿史那·科倫蘇在臨別時忽然身子向前微俯,低聲道:“薩圖克是關鍵,謹記!”

便揮手道別。

……

聲名之成,有時候常出偶然。張邁在敦煌做了那麽多的秀,真正說起影響力來卻還只是打了個底,夜襲狄銀的那一役才算奠定了他在河西胡漢各族心目中的地位。然而名氣起來以後,他便不再有出格行為也有許多人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並從中分析出許多大道理來。

張大都護在河邊洗腳消暑,就有來歸的漢家逃民說大都護在看瓜州大澤附近能否耕種,張大都護在河邊洗他的愛馬,也感動了許多百帳部的忠實崇拜者,覺得大都護這樣的大英雄居然連洗馬這樣的事情都親力親為。

其實瓜州北部的土地,大多是一片片的荒土,瓜州大澤的面積甚大,水卻不深,只是寬廣而已,水味偏鹹,勉強可以飲馬,人喝卻夠嗆,附近長了不少青草,可是要說到大規模種田則是不行的。

這一帶除了百帳部以外,還有一些很小的遊牧部落散居各處,這些部落多則數百人,少則百余人,據山據林,一般也很少走出他們賴以生存的領地,曹議金的因循之政使他將人力物力集中在如何籠絡既有權勢者上面,欠缺了一種對下層百姓的關懷,二十年間也未主動推行減貧之類的政策,偶爾對貧民的賑濟也是救濟不救貧,且多帶有宗教意味或者出於宣傳需要,並未成為一種日常的施政。

曹議金沒功夫理會這些貧窮部落,這些貧窮部落對曹議金也就沒什麽感情。但張邁出現之後,卻有一些部落主動依附了過來。張邁在百帳軍的作為這時已經傳播開來,那個“推翻百帳惡酋、平分部落資財”越傳越神,沙瓜肅三州的牧民在口耳相傳中都很期盼著這個傳奇英雄來到自己的部落幫自己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