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張門郭氏

龜茲的社會生態不知不覺中在發生著重大的變化,由原先內向地依靠農業與牧業,一變而為對商業越來越重視。通往東方的康莊正道——經由高昌、伊州進入瓜州的道路尚未打通,但樓蘭古國已經荒廢了的道路這時竟然也有大膽的商人在行走。

外來的商業力量來得比張邁預想中更快,來自天方世界、印度世界原本止步於疏勒的商團,有一部分竟然冒著風險將商路東拓到了龜茲、焉耆,而寧遠、疏勒、於闐的商人更是群相趕到,有一種對張邁的信任業已形成,而當聽說安西軍不僅擊退了毗伽,更將軍力侵入到高昌盆地時,一股莫名的興奮便在商人中間蔓延開來!

為什麽興奮?因為對他們來說,攻入高昌的意義,不是收取龜茲、焉耆的意義所能比擬的。

誰都知道高昌回紇是安西地區東部的霸主,與阿爾斯蘭平分天下,如今張邁打進高昌,那分明就是在向這個區域霸主發出正面的宣戰!

“雙方既然動上了手,那就不可能再停下了!”

不可能停下,那就意味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當然,張大都護是一定會勝利的!”

時當十月,薛復進入高昌的消息還沒傳到,鄭渭對東方的這場戰爭有些覺得“太急了”。如果能夠多給他一年的時間整頓龜茲、焉耆,那麽勝算應該會大很多吧。現在的話,龜茲、焉耆都還不夠穩當,而張邁就帶領不到兩萬人的軍隊深入到高昌盆地深處,萬一有個什麽閃失,前軍敗北而後方空虛,那之前的許多努力便前功盡棄了。

可是商人們對張邁卻有著比鄭渭更大的信心,或者說那是一種盲目的信仰了。

“毗伽已經在莫頓門被打敗了,所以只要張大都護一攻入了高昌,很快高昌就要易主了!”

“那又怎麽樣呢。”

“怎麽樣?哈哈,難道你還不明白?高昌一旦打下,回紇人在天山以南就只剩下伊州,而我們則聯有龜茲、焉耆和高昌,回紇在天山以北的人力物力要轉運過來不容易,以三州壓一州,伊州是很難獨存的。”

“你的意思是說……”

“是說天山以南的絲路的重開就在眼前了!”

西州和伊州一打通,安西軍與歸義軍就聯系成了一片,如果兩家能夠合力的話,打通河西不在話下,河西一打通,長安就在望了!絲綢之路將重新開通!絲路的重開對商人們來說就意味著源源不斷的財富……

其實這條路還很長,但在一些商人口中卻顯得輕巧無比。

鄭渭自然也很明白重開絲路會有什麽好處,他也很明白西域的民心所向——至少是商心所向。可是這時候他真的很不安心。在全面的勝利到來之前,一切都不可掉以輕心!

實際上,已經有不利於安西軍統治的潛流在暗暗湧動著了。就在三天前,鄭渭收到了白馬鎮叛亂的消息。

白馬鎮位於龜茲西南,當初為了防範安西軍骨咄在這裏安插了他的親信,骨咄被擊敗以後薛復奉命掃平諸村落市鎮牧場,不肯歸降者或被流放,或被處死,負隅頑抗者迅速便被攻滅。薛復威猛之名雖然不如楊易,但他真的處理起鎮壓的事情來手段也是十分的毒辣,殺了幾只雞以後,群猴就被震懾住了,就在這個背景下白馬鎮隨大流地投降了。

對領地內部的整理是一項大而且久的工程,真要將民生做好,一百年也做不到盡頭——考慮到當時的實際情況有利於擴張,張邁采取了先外擴後內政的方略,進入龜茲以後迅速就發起了對焉耆的攻勢,正如毗伽為防範安西而暫時容忍蒲昌城一般,張邁給鄭渭的指示也是盡量安撫境內各部,白馬鎮的親骨咄勢力因此而得以苟延殘喘。可就在張邁遠征高昌、精兵強將均不在龜茲之際,叛亂發生了。

這次的叛亂一開始規模不算很大,但由於龜茲方面兵力薄弱,所以竟未能第一時間予以鎮壓!

白馬鎮僻處一方,就算讓叛軍在那裏繼續鬧下去也不會有重大的損害,可是張邁東征在外卻有一支叛軍盤踞在西面,那感覺真的是如芒在背,不過這還不是鄭渭最擔心的,鄭渭真正擔心的其實還是烏壘州——那裏聚集著將近一萬的回紇人,而且有一個頗有威望的洛甫在那裏呢!

鄭渭秘密派人前往烏壘州作監視,並派使者趕往烏壘調洛甫入龜茲,理由是要讓洛甫作為自己的副手理政。可是洛甫卻拒絕了,他的理由是當前烏壘州離不開他,希望鄭渭能夠另擇賢明,或者將事情推遲一些。

“此事可疑!此人可疑!”鄭渭的心情沉重了起來,不過就在這時,東南方向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歸義軍挺進到渠離了!

渠離原本是薛復占領,薛復挺進焉耆以後,安西軍大部隊就聚於鐵門關,後來占領焉耆後,又將鐵門關作為龜茲與焉耆之間的轉運點。相反,位於鐵門關西南、進出樓蘭廢道的渠離其地位就被邊緣化了。而且在沙州對外改變政策之後,歸義軍又從孔雀河抽調回了部分兵馬,眼下曹元深手頭只有不到五千兵馬,按理說是不會有什麽事情的,可偏偏今年無論敵我大部分的事情都總是不“按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