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血染真珠河(第3/4頁)

他的力氣卻也不小,開的是二石弓,旁邊一個老兵看見贊道:“好小子,架勢不錯。”卻見郭漳臉上滿是肅穆之色。

“嗖——”

這一箭,給小馬報仇。

小馬是個昭武族,是在疏勒招募的新兵,比郭漳大一歲,但看起來卻比郭漳還嫩,唐言都還說得結結巴巴的,更別說會寫字了,也沒正式學過武藝,因此對讀過一些書武藝又有根基的郭漳十分欽佩甚至崇拜,在軍中時,小馬是他最好的夥伴,也是他最談得來的朋友,不過現在這個好朋友卻永遠故去了,為了昨晚那場在郭漳看來並不算很重要的戰鬥!

自己的父親郭師庸、族兄郭洛以及經常玩在一起的楊易大哥,在軍中都是那麽的高高在上,而自己卻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升上去的小兵,這一切讓郭漳感到不平衡,感到迷茫,在入伍之後的幾個月裏,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逃離這個討厭的地方,回到更加安全且升官會更快的疏勒去。

昨晚那場戰鬥,就算打勝了又怎麽樣?也不可能夠讓自己升到校尉、都尉啊,就算是能夠升到校尉、都尉,那也不算有多了不起,為此而冒險甚至為此而付出性命——

“值得麽?”郭漳在心裏問。

噗一聲,箭射偏了。

旁邊那個老兵一看大罵了起來:“臭小子,原來你是個繡花枕頭!別浪費箭了!後方的兄弟造一支箭都不容易的。”

郭漳臉上微微一紅,那老兵已經追射了一箭,射中了那個回紇士兵的渡水皮囊,咕隆幾聲那個不大會遊泳的家夥慢慢沉下去了。

“這一箭,不能再失準了!”

因為這一箭,要給老張報仇!

老張是全火最老的士兵了,都四十六了,左手有輕微的殘廢,但這並不妨礙他作為唐軍中的精銳士兵。老張是全火將士中對郭漳最好的人,也是最喜歡嘮叨唐軍輝煌歷史的人。他喜歡郭漳是因為郭漳參加唐軍長征的“資歷”比他還老。

但可笑的是這個從藏碑谷跟出來的老兵和一直在民部成長的郭漳一樣,至今為止都沒機會參加過最重要的那些戰鬥,比如昭山夜襲,比如燈上城的死守,比如葛羅嶺山口的哨崗奪取戰,他總是被安排在了不甚重要的地方,執行不甚重要的任務,所以至今也還是一個大齡的小兵。然而老張對此也毫無怨言,因為他的理想只是能死在看得見赤緞血矛的地方。

“像我這樣一個本該死在藏碑谷的賤民,卻能夠跟隨張特使轉戰萬裏,與西域群雄搏鬥,看著本來高高在上的那些胡人老爺們一個個趴在我們腳下求饒,這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樂趣了。”

在昨晚之前郭漳覺得這個小老頭太容易滿足了,但這時想起老張的這句話,郭漳心裏忽然產生了一陣顫抖。他忽然意識到,或許是由於自己沒有真正懂得什麽才是作為軍人的可貴之處。

倏的一箭飛去,釘在了一個回紇士兵的後腦,竟然貫腦而入!

“好!”身邊那個老兵高叫了起來:“小子,不錯!這才叫射箭嘛!”

老兵的轉口誇獎為郭漳帶來了鼓勵,也產生了一點小小的興奮。

接下來這一箭,是給火長報仇!

郭漳心中晃過昨晚火長那最後的背影。

作為郭師庸的兒子,郭漳的身份是比較特殊的,盡管郭師庸本人沒有交代,但還是有好事者口耳相傳,在郭漳入伍的時候從都尉、校尉到隊正便都知道自己的部下中有郭老中郎的兒子,都尉叮囑校尉,校尉叮囑隊正,言語間都透露出“好好觀照”的意思,但到了火長這裏,他對自己卻沒有半點逢迎的意思。只是像對待一個普通部下一般對待郭漳,沒有特別的優待,也沒有特別的虐待。

崛起中的唐軍不止是軍律嚴明而已,其基層指揮員都有著作為大唐將士所應有的驕傲,他們是大唐的勇士,他們華夏的勇士,他們是百戰不殆的勇士!官僚階層的陋習被用熱血澆灌起來的正氣逼得幾乎容身之地,向權勢者獻媚在軍中是要受到鄙視的。

在這支軍隊中,超過一半以上的隊正都曾和張邁說過話,所有的火長都和張邁見過面,欽差行在對軍人是完全敞開的,如果真有不平事可以直接去找張邁。雖有嚴密的層級系統,但上下級之間並未形成不可觸摸的隔閡,所以作為全軍最高級的部將郭師庸也未能擁有多少特權,更別說是他的兒子了。

這是一個難得的、相對公正的環境,只不過在昨晚之前,郭漳尚未意識到這一切的可貴。

咕嚕兩聲,河面滲出了鮮血,又一個回紇軍幹掉了。

再次搭箭。

這一箭,給副火長報仇!

那是全火九個人裏頭,給郭漳印象最深的男人,也是幾個月來天天都給郭漳找麻煩的男人,不為別的,就為郭漳是郭師庸的兒子,所以他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