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阿爾斯蘭南下

西出葛羅嶺山口後折而向北,走約一百多裏,便有一脈大山,一條大河,山是亦黑山,河是真珠河的上遊,都是東西走向,山間有一條天然道向北延伸,渡過真珠河以後再過雅爾可抵八剌沙袞,向西北過滅爾基可抵怛羅斯。

這條大道上又有一座山城,以山為名,就叫亦黑山城,城池不大,可是倚山臨河,卻是交通要道所在,論險要處雖不如葛羅嶺山口,卻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大戰之前城內只有兩百多戶居民,戰爭期間或者被征調或者逃散,竟是一戶都不存,當初薩圖克因逃亡之中人心慌亂,且對他來說補給也很成問題,所以沒能守住此城,被石拔給占據了,之後唐仁孝、溫延海相繼開至,李臏知道這座山城的戰略意義,除了調兩個折沖府的兵力常駐在此之外,又從疏勒調來了六個營的民兵駐守,又許這六營民兵帶上家眷——分明是有久駐之意了。

寧遠攻下之後,張邁和李聖天坐鎮寧遠城,卻派薛復巡邏於寧遠、庫巴之間,而郭洛則往來奔波於東面,經營托雲關以及亦黑山城。除了糧草西運之外,在一個多月間還從疏勒運來了不少守城器械,連慕容秋華都調了過來幫忙料理亦黑山城的防務。

薩圖克雖然敗走了,但八剌沙袞那邊會怎麽反應呢?那是誰也說不上來的事情。

這日溫延海照例巡河,巡到渡口附近,望見對望有沙塵起伏,他趕緊登上高處張望,但見真珠河對面塵沙滾滾,看人馬怕不有數千之多,趕緊下令防備,又向寧遠城方向報信。

又過一日,對岸所聚人馬越來越多,怕不有兩萬人左右,溫延海大吃一驚,再次向寧遠城方向加報軍情,同時更點燃了雙狼煙示警。

到第三日,對岸已經聚集了將近三萬人,只是真珠河的船只都被搜走了,如今又值盛夏,河水漲得正盛,對岸數萬騎兵都無法渡河。溫延海派了一艘木筏,靠近對岸問對方所為何來,但使者還沒到岸邊,卻聽對面一員大將叫道:“漢家小兒,快快把你們的船都開過來,爺爺們過去之後,說不定能饒你們一死。”

溫延海的使者要求見對方主將,那大將呸了一聲說:“你是什麽東西,也配求見我們大汗?去叫張邁來吧!”說著一揮手,岸邊百弓齊發,可憐溫延海的使者登時被釘成了刺猬,掌舵的船工見機比較快,望見箭雨襲來一栽頭跳入河中,躲到木筏下面,這才逃得了性命。

溫延海便知來的乃是八剌沙袞的人馬,聽那將領的話似乎連阿爾斯蘭都到了!見對方如此無禮,便召集諸營校尉商量對策,唐軍是新勝之軍,諸校尉非但不怕,反而紛紛請戰,叫道:“昭山一戰咱們打敗了他們回紇的第三可汗,疏勒一戰又打敗了他們的副汗,現在終於輪到大汗了,來得好,來得好!”

溫延海比較謹慎,說道:“對方畢竟人多,如果要打,那只有連夜渡河偷襲,可是我們兵力不足,萬一夜襲有個閃失,剩下的人馬要守城就不大夠。再說夜襲失敗,也有可能連船筏也被對方奪去,那樣可就是資敵了。”

當初石拔追擊薩圖克曾渡過對岸,之後盡收兩岸船筏,控制了渡口,所以如今南邊有船,北邊沒有。

可就算溫延海不過去,對面岸上卻堆了無數木料,看起來回紇人竟是準備紮木筏渡河了。溫延海暗暗焦急,再一次派人往寧遠催援兵。

又過一日,對岸豎起了一支巨大的旗幟,有熟悉回紇軍情地叫道:“是阿爾斯蘭的大纛!”

駐守亦黑的將兵又驚又喜,叫道:“真是阿爾斯蘭來了!”這些士兵都已經隱隱想到,既然是回紇的大汗親至,那麽自己這方面張特使多半也會來。

果然,第二日便見一隊騎兵騎著汗血寶馬疾馳而至,當天下午便有一只系著絲綢、遍體暗紅的長矛豎立在了亦黑山城的城頭上,駐防軍民望見無不興奮:“赤緞血矛!赤緞血矛!特使果然來了!”

一想起了自己將在張特使的帶領下與回紇大可汗對決,許多人竟然興奮得大嚷大叫。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數千人一起高呼了起來,聲音遠遠飄了過去,南面唐軍的人數雖然僅有北面回軍的一兩成,但論起士氣來卻絲毫不落下風。

……

寧遠城。深夜。

張邁之所以連夜接見何春山,便是因為他天一亮就要出發前往亦黑。不過,北面的軍情卻被瞞得甚緊,城內軍民也大多還不知道亦黑那邊的局勢已是一觸即發。

在聽了何春山一番分析,說巴勒阿米派人示愚可能是另有謀算之後,張邁聯想起亦黑發生的事情來,不由得心中一凜,心想:“何春山這幾年就算深居簡出一定也時時在留意外界的消息,不過他對最近的軍情應該不可能有我全面,然而他的推算卻與眼下的局勢暗合,這人倒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