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決壩

薩圖克和哈桑的戰線都在收縮,疏勒西門一戰擊破了諸胡聯軍攻克疏勒城的幻夢,蘇賴左算又算,都覺得除非是唐軍自身出現重大失誤,否則聯軍想要反敗為勝的可能性已幾近於零。

尤其在打探到哈桑已經派人入城之後,薩圖克的心情就更加陰晦了。

“現在對我們來說能夠做的,就是如何善後了。”在只有兩個人時,蘇賴對薩圖克說。這個結論實在太傷士氣了,如果傳將出去,只怕除了本部人馬之外,其他依附部隊都將逃散殆盡——沒有士兵願意跟隨一個沒有前途沒有希望的領袖。

在這樣的形勢下,唐軍每天都派騎兵出城巡弋,這日更有一支二三千人的部隊從東門開出,徑往東南段的疏勒河畔去了。領軍的是郭洛,不過這支部隊中,還有大概五百人甚是惹眼,這五百人不是兵器精良、鎧甲閃亮,相反,個個衣衫破舊,騎著劣馬,手裏拿著些被唐軍府軍淘汰了的兵器,馬後帶著些工具,卻正是薛復和他挑選出來的五百個奴隸。

對於派這支人馬出城,唐軍高層發生了一場不小的爭執,大部分的將領都反對讓薛復出城,覺得他們這一去多半就不會回來了,這些人甚至可能會投靠敵軍,雖然給胡人增加五百人的戰鬥力也不算什麽,但由於他們久在城內,如果投敵會在情報上給唐軍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李臏也反對這件事,但他見是張邁提出來的主張,說道:“就算要讓他們出城,至少也得派個監軍,辦什麽差事都好,讓薛復做個副手就行了。”

只有鄭渭力保薛復此行必然不負張特使之望。但贊成他意見的聲音卻寥寥無幾,唐軍的軍帳會議向來是眾言堂,張邁也常常會尊重大多數人的意見,只有在對了雙方爭執不下的情況下才出面作出選擇,但這次他卻一反常態,在大多數人的反對聲中卻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已經決定了要用薛復的主意。既然用他的主意,就不必派人掣肘他,讓他出城!城內諸府,從現在起就配合他的行動,全都給我動起來。如果他真的背叛,那就是我瞎了眼睛。我會對自己的失誤負全責。”

正是在張邁的獨斷下,薛復才算得到了出城的機會,在他隨郭洛出城之前,張邁又讓李臏繼續去和哈桑談判,郭洛出城時哈桑正與李臏派去的使者談判,薩圖克也沒敢派兵來攔截,這支騎兵一路上毫無阻滯就走到了疏勒河邊,疏勒的河水,比起半個月前又高了一些,水量更加大了,沿岸的羊馬都喝得很歡。

對岸八十余個木筏望見唐軍旗號,載了百余人過來,前幾日室輝因帶一個重要的消息入城,將木筏隊交給副將指揮,這時才回來重新接掌,木筏上走下數十騎來,當頭一人須發半白,正是楊定國。

郭洛在岸邊接了楊定國,兩人有叔侄之親,雖然闊別多日,卻也不敘虛禮——知此處非久留之地,就要回城,楊定國見有五百個人卻隨室輝留下,不免一奇,再看那五百人的首領是薛復,喜道:“薛復終於肯加入我軍了啊。”

薛復在馬上向楊定國行了一禮,道:“特使派遣我們出外辦事,若有性命回來,再來給副大都護請安。”

楊定國也不多問他要辦什麽事,就揮手道:“去吧!祝你馬到功成。”

薛復便帶了五百人馬渡河,室輝送了他到對岸,囑咐道:“薛王子,你這番能夠出城,是特使力排眾議的決定,你可千萬不能負了張特使啊。”薛復淡淡一笑,引了人馬徑向東南而去。

西岸哈桑、薩圖克的探子遠遠望見,只道他們是去莎車,不料薛復走出十余裏,到西岸視野不及處,忽然轉而向西南,一路越走越是崎嶇,終於上了山,入夜後停了下來,晚間也不燃火,只是啃幹糧,喝烈酒——這酒也是張邁特別撥給他們的。

喝了酒後,薛復就在月下點兵。這五百人都是寧遠遺民以及庫巴聖戰者中貶為奴隸者,薛復在數千人中十裏挑一,挑出這些人來,又安排了兩個得力將領馬順、烏力吉出列,做自己的副手,在星月之下對五百眾道:“大家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薛復在寧遠是亡國儲君,在庫巴的士兵當中也有極高的威望,當初瓦爾丹決定屠殺異教徒時,是他不顧被瓦爾丹斬殺的危險挺身而出,瓦爾丹兵敗身死以後,薛復又放棄獨善其身的機會,自願做奴隸和舊屬們在一起,所以寧遠國的人和庫巴的人甚至原天方教的人,對他無不敬愛有加。一些溫和派的天方教徒甚至認為,薛復的行為才是天方教教徒的楷模。

馬順出列,說道:“我們不知道要做什麽,但只要是王子所命,我馬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