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章 吉林血債,剩勇對躁狂

整個六月,遼東之勢激蕩,關內大地卻漸漸沉寂下來,聖道皇帝坐鎮北京,不知道在忙什麽,也許是在頭痛寢殿設在紫禁城何處,又該招多少新的妃嬪,將紫禁城後宮填滿這回事吧,至於英華國中滅滿人一族的叫囂,就由那些留在關內的滿人受了,誰讓他們自以為能靠著請降輸誠活命呢。

要活命,就只能拼,你們漢人就沒這覺悟……

七月二日,武衛軍右翼總統哈達哈兵臨吉林城下時,見著城頭燕軍官兵惶恐難安,心中是這麽想的。

“降者免死!你們的偽皇帝,不,該是叫偽、偽皇帝,如果識趣,我大清不計前嫌,還可重用!”

面對年富的使者時,哈達哈卻顯得格外寬容。

吉林城中,年富正仿徨不決。

“早前太祖立燕,給滿人身後捅了一刀,已是朝死裏得罪了,如今我們勢弱,滿人還會善待我們!?這絕無可能!”

“大英得中原,滿人被趕了出來,對咱們漢人,他們已是恨之入骨!我們雖非大英,卻也舉著漢人大義,陛下,滿人絕降不得!”

這是吉林城中官吏士紳之言,他們聽到風聲,說年富考慮跟滿人言和,都是堅決反對。

“大軍只收拾回來兩成不到,城中民人雖多,卻無火器,彈藥更是不足,區區小城,毫無可守之憑……”

“哈達哈乃悍將,這股武衛軍能以少多對,在薩爾滸城死戰不退,絕非我們能力敵的!”

心腹親信強調現實困難,吉林城根本守不住。

“滿人正懼英華紅衣,與我們言和也只是想安後路,爾等所慮是杞人憂天,只要獻城請降,就能消災解難,最多大家咬緊牙關,多做些奉獻……”

還有人理智地分析著滿人此來的目的,甚至開著玩笑:“別擔心再被滿人征發上陣,他們可不敢用咱們漢人,呵呵。”

年富本心自是不敢打,而且也沒本錢打了,這半月來就在吉林城收容了三千來敗兵,火槍都沒剩幾杆,城中民人雖多,可那是民人,根本不頂事。哈達哈帶的兵不多,六七千人,可都是新勝之軍,還有火炮,真打起來,他又只有跑路的份。

他想的就是把自己和這吉林城賣出個好價碼,但怕的就是官吏士紳所說的,滿人要下重手收拾他,在親信跟哈達哈談判期間,他是坐立難安。

辛辛苦苦熬著,終於熬到親信回來了,他趕緊屏退左右,急聲問:“如何?”

親信一臉喜色地道:“恭喜陛下,哈達哈大人說,可得吉林將軍,仍領吉林城,只要奉獻糧草,征伐偽燕即可。”

這一番話先是陛下,再是偽燕,陛下得皇帝還要恭喜,滑稽不已,可年富卻也是大喜,決然道:“出城請降!”

這決定一公布,文官士紳痛哭流涕地道:“陛下這一出城,十萬生靈就要沒了!”

年富口裏安撫解釋,心中卻道:“能讓我得了容身之地,就算是沒了十萬生靈,也值了。”

七月三日,年富一身皇帝袞冕,出了吉林城,鄭重其事地向哈達哈獻城。這倒非他故意作派,而是覺得讓哈達哈領一個逼降皇帝的大功,哈達哈定會“滿心歡悅”,更善待他年富以及隨身親信。

哈達哈的確是笑顏逐開,甚至還下馬親熱地扶起跪拜在地的年富,跟年富手握手時,臉上猶自笑著,就對側旁部下道:“進城!殺!一個不留!”

年富如遭雷擊,目呲欲裂,下意識地就要抽手,哈達哈的手就如鐵鉗一般緊握不放。

“薩爾滸城之仇,我哈達哈不敢忘,滿人也不敢忘,年……陛下,你怕還不知道,我們武衛軍的口號是什麽……”

哈達哈臉色轉為猙獰,眼中更閃著森冷之光,如擇人而噬的野獸。

“殺光漢人!一個不留!”

哈達哈的咆哮聲如淩厲寒風,隨著滿兵湧入城中,彌散到整座城市,不多時,淒聲大作,黑煙升騰,柳條邊墻外最繁華城市之一的吉林城,正一步步向地獄淪落。

“我、我……”

年富面無人色,渾身哆嗦不定,心中已全然冰結,連悔恨之意都生不起來。

“至於你,你爹稱帝的時候,還費了老大一通口舌,洗清他的漢軍旗人身份,你若是識趣,再當回漢軍旗人也無不可……”

哈達哈鄙夷地道,漢人隨便殺,年富卻不能殺,至少他是沒資格殺,弄回盛京去整治,滿人之心又能多凝一分。

“我是旗人!我真是旗人!”

年富嘶聲喊著,聽起來比城中正亡於刀下的受害者還淒慘似的。

七月三日,哈達哈屠吉林城,一城數萬軍民,僅僅逃出三五千人,事後統計,起碼有四五萬人喪生於滿兵屠刀之下。

七月中,消息經由逃到興龍府的難民傳出,再由海參崴傳回內地,舉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