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滿漢一家

“茹喜妖婆,竟是反了!”

北京三裏屯,英華總領館裏,陳潤一巴掌拍得片紙紛飛,震驚之余,口不擇言。

自元宵後,滿清朝堂的動作就開始反常,京城三大營換將換防不說,連城門領都全換了。接著天地會、各業商會以及通事館自雇密諜不斷傳來消息,說滿清地方府縣開始清理會黨教門,有剿有撫,亂相頻現。

陳潤還不太在意,兩年前茹喜想借民人之力阻抗英華,結果惹火燒身,引來“十二國聯軍”,自己還倉皇“北巡”。現在局面穩定下來了,開始細細擦屁股,也在情理之中。

緊接著,滿清地方情形就很不尋常了,各府縣官員紛紛自作主張,大起排英之風,重新恢復關卡,刁難乃至驅趕英華商人,有些地方更直接“封境絕英”。

密諜還探到,山西巡撫舒赫德要幕僚聯絡晉商,擔下英華商貨退市後維持民生大計的重任。加上北直隸總督阿克敦以常平倉換米之名海量購糧,致使北直隸糧價五日升了三成,陳潤終於開始警惕,茹喜定有所圖。

但他依舊不敢信茹喜是在備戰,此時天下大勢如何,南北上層都有清醒的認識,英華北伐勢在必行,關鍵是具體時間。

英華國中熱血派鼓噪起的“胡虜無百年運”一論不過是意氣之說,陳潤很清楚皇帝的謀劃,年初解散兩院,重新推選,以滿人處置令鋪墊輿論是其中一環,之後還得辦妥增稅之事,擬定復土管治政令,與此同時,關外局勢也需要清理。

完成上述準備需要時間,而國中精兵強將大多都在西北,撤回來還需要休整。人、財、軍三面合在一起看,壓得再急迫,離大軍北上至少還有兩年。

茹喜雖在兩年前玩火自傷,可陳潤絕不敢小覷這妖婆,以她的政治見識,以及對皇帝的了解,這個時間表也該有所感覺。既然還有時間,她就該在後路上使力,而不是在關內攪起風雨,生生將這時間表提前。

二月二十,北方亂相漸漸演變成狂瀾,陳潤相繼接到河南彰德府聞香教造反、山西太原大焚英貨、保定民人結“團結拳”驅趕英華人士等消息,而上門來接洽的總理南北事務大臣不是慶復,是強硬派滿臣阿裏袞時,陳潤終於確認,茹喜“反”了。

到底是被南北大勢逼得發了瘋癲,還是決然以攻為守,陳潤想不明白,他也沒時間想,阿裏袞是帶著新任九門提督鄂善來的,而鄂善則帶了大隊兵丁,將總領館團團圍住,看架勢竟是要將總領館人等盡數軟禁。

面對陳潤的質問,阿裏袞緊繃著臉道:“陳大人也該知我大清國正動蕩不安,為陳大人和諸位安全計,還請少安毋躁。”

陳潤冷笑道:“我倒是勸你們少安毋躁,你們這是自尋絕路……”

阿裏袞冷聲道:“我大清在走什麽路不勞陳大人關心,還是多想想自己的後路吧!這裏終究是北京城!”

陳潤哈哈大笑:“沒錯,這裏終究是北京城!蒙元占了百年,然後逃了,現在你們又要重演蒙元故事……”

品著阿裏袞由青轉白的臉色,陳潤再伸手道:“既有一戰之心,就拿戰書來!你該知我英華正領寰宇走向具法之世,不宣而戰,這後果你們承擔不起!”

阿裏袞面頰抽動,怒聲道:“戰書?你們已經下了!白道隆和一家老小屍骨未寒呢!”

說到白道隆,陳潤也是一怔,此時他也收到了南面的消息,白道隆帶著族人“闖關”,與駐守當地的紅衣發生“沖突”,以至被族滅,難道是這事刺激得茹喜決然奮起?

紫禁城乾清宮正殿,七歲的道光皇帝端坐龍椅,畏畏縮縮地掃視著一殿臣子,身後高台被一道珠簾擋住,珠簾微微搖曳,發出悉悉碎聲,一直沒停下來,像是誰揪著珠簾在不停哆嗦一般。

“我大清已到生死存亡之際……”

慈淳太後茹喜的嗓音有些發抖,同時身體也在抖,她心中正驚懼難安,比兩年前倉皇逃出北京城還怕。

惹禍了,惹大禍了……

她的確正鋪開一套後路大計,地方諸事外,召白道隆進京述職,還秘諭劉統勛以護送為名半途索拿也是其中一步,而且還是正反兩手。不管白道隆是乖乖回北京,還是悍然投英華,她都可以借清理“白黨”,進一步整肅滿人之心。把那些投降派和騎墻派清理幹凈,以便跑路時不會有滿人背後插刀。

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聖道竟然將白道隆一家直接殺了,就在運河閘口上當眾殺了,據報上的說法,大運河的閘門全被染紅了。

聖道為什麽這麽幹?答案太簡單了,他是向天下宣告,英華絕不容滿人!之前他解散兩院,誓要兩院擔著處置滿人的大義名分,就知道他是存了這份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