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西京諜影:飛天不是仙,帝皇終凡人

聖道二十年元宵,傍晚的西安,天空被絢麗的焰火禮花占據,直到夜幕降臨還未停息。舊朝古都內外洋溢著熱烈的喜慶氣氛,便是百歲老人都未見過。兩年前,這裏還炮火沖天,血肉橫飛。

絕大部分人臉上的笑容並非新任官吏壓著裝出來的,皇帝來了西安,這意義非同小可。對民人來説,這意味著再非亂世,太平日子就在眼前,對商賈來説,總算不再是低人一等的“清商”,能有更多銀子可賺,對士子來説,英華的條條大道橫在眼前,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追天道富貴了。

西域大都護府內更是歌舞升平,皇帝親臨,攜西域大都護,驍騎將軍,開國候吳崖會見陜西、甘肅、青海諸省的軍、官、民三方代表,來自江南、川藏乃至南洋各方的歌舞樂曲,將宴會氣氛推向熱烈高潮。

飛天藝坊的唐裝仙女們合著悠揚旋律,舞姿曼曼,下一刻,樂聲猛然一變,近於軍樂的鼓點敲響,仙女舞姿驟然加快,腰肢旋顫,皓臂舒展,手腕和腳踝上的鈴兒叮當作響,將觀者的五感盡皆攝去。

此時的英華樂舞早已融入了節拍,而且節奏越來越快,不僅來自軍隊鼓點,也融入了民間的力夫號子,可説是雅俗共賞,已跟華夏舊時重旋律的古樂分庭抗禮,更為民間所喜愛。

在座的當地人極少領略英華樂舞,頓時被這新奇的樂曲舞姿吸引,看得兩眼發直,聽得神魂顛倒,下意識地拍著手,身體還隨那鼓點搖擺不定。

宴席主座鑾蓋下,側席一個面容削峻,鷹視虎睨,渾身散發著刀鋒之氣的中年端詳了好一陣領舞的仙女,冷厲之色一散,化作腆笑,對鑾蓋下那眯著眼,懶洋洋的皇帝低聲道:“官家,這姑娘……”

李肆吐出口酒氣,哼道:“渾小子,把我當秦始皇麽?想學王翦也得學像點,你什麽時候喜歡姑娘了?”

吳崖委屈地道:“小姑娘也是姑娘……官家可不能懷疑我的取向。”

他再換了副八卦嘴臉道:“臣只是奇怪,為何領舞的不是洛……”

剛道出姓氏,就見李肆眉頭皺了起來,鄰座的於漢翼也嗯咳了一聲,吳崖趕緊道:“哎呀,甘鳳池那也該有報告了,臣去問問。”

吳崖事遁而走,李肆苦笑,於漢翼心説,石頭哥,你可得好好謝我。

夜深,宴會仍在繼續,皇帝自不必陪席到底。禁衛和侍衛親軍護著鑾駕馬車,回到了城北行宮。

唐時的皇城早已湮於時光,但兩年前,借著西安戰亂,吳崖一口氣推平了皇城地帶的建築,在城中心蓋起大都護府、都督府、巡撫府和省院、法院等衙署,同時將城北劃為皇帝行宮區,復建起太極宮。以建築合同匯聚西安資本和閑余勞力,大大安定了西安人心。

短短兩年,太極宮自然還未完工,但已建好了太極殿和兩儀殿,用作行宮足夠。

兩儀殿的側殿書房裏,燈光大亮,李肆醒了酒意,忙著處理各類奏章文書。

寬闊的書房裏,低緩樂聲響起,一個身著絢麗滾花和服的身影,邁著細碎小步緩緩上前,立在書案丈外,屈腰伸臂,在樂聲中起伏招展,正是東瀛的上方舞。起舞之人披散著黑亮長發,素顏朝天,卻是肌如玉,眉如月,眼波流轉間,似乎能攝人魂魄。

和服舞娘毫不在意李肆低頭伏案,就浸在韻律裏,認真地舞動著,兩人似乎各作各的,並不相幹。

舞娘身影映入李肆眼簾,但他並未分心,腦子反而因這樂聲和身影更加清靈。

薛雪有了宰相這個舞台,手腕漸漸伸展開。他有權過問計司事務後,武西直道跟地方的爭執就有了雙贏的解決方案。計司劃撥專項周轉資金,作為雙方來往利益的緩沖,這樣就避免了兩邊直接相爭。而計司為此要承擔跟地方和中央商部的交涉責任,這責任自然最終又落到薛雪這個宰相身上,計司自然也不必背負太大壓力。

至於河西慘案,薛雪采取了各打五十大板的策略,滿清密諜論依舊維持,但縮小到幾個鼓動村人暴力對抗的頭人身上,對其他民人撤銷了密諜罪控告。而谷城知縣江明和典史崔至勇也記以大過,調職他處。

府院關系擺正後,薛雪正推動兩方修訂刑律訟法,允許訟師入軍國案,並且只有府以上律司以及禁衛署等部門才有權控以軍國罪。但汪瞎子一案上略生枝節,湖北按察使杭世駿想給汪瞎子開脫,汪瞎子卻認為自己確實向滿清官員泄露了軍國機密,堅持受審,最後杭世駿只好以汪瞎子自首,並且密諜抓獲及時,軍國機密並未外泄,給汪瞎子判了一年。至於那位滿清“密諜”,就直接送南洋勞改了。

內政事務有宰相擋在前面,李肆就只需要看結果,他已無心插手。相比之下,總帥部傳來的軍情更值得他關心,尤其是天竺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