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鐵騎悲歌(第2/3頁)

蒙古鐵騎如洪流自沙塵中奔出,將那道不過是血肉之軀所組的紅墻沖垮,在塔賓正因血液急湧而格外亢奮的意念裏,這樣的景象就如先知的預言,無比清晰,如鋼鐵一般堅硬。

煙塵已淡,最後更完全消散了,塔賓的身影從沙塵中拔出來,人馬幾乎已經合一,朝著不過二三百步的紅衣步陣沖去。

塔賓下意識地掃視左右,要看看自己所攜的鐵騎洪流破開塵霧的景象。

孤獨……

塔賓身上裹著的萬軍沖擊之氣猛然消失,一顆心更如墜入深淵。

沒有什麽鐵騎洪流,跟著他沖出塵霧的只有稀疏、淩亂、寥寥無幾的人馬,個個正聲嘶力竭地呼喊著,顯然已完全陷入癲狂狀態。

不可能!絕不可能就剩這麽點人!之前的萬人大軍呢?

塔賓倉皇地掃視後方,可後方全被濃濃的煙塵遮住,漢人的炮火還在不停的翻攪著。依稀也還能見身影輪廓,可仿佛卻已凝固在煙塵中,怎麽也拔不出這片混沌之域。

再轉視前方,那道由一段段肩並肩密集人列排出的紅墻那麽清晰,紅墻間的火炮轟響之後,倒退了一小截,再被炮兵迅速推回到原位,這一幕都被塔賓看得一清二楚。

接著他再看到一個軍官高舉軍刀,猛然揮下。

塔賓一馬當先,已經沖到了二百步內,後方也不斷有人沖出煙塵,卻依舊稀稀落落。

“瞄準……開火——!”

呼聲在紅墻間此起彼伏,上了刺刀的火槍如林一般平舉,紅墻驟然變作一道鋼鐵荊棘,塔賓心臟就覺得猛然一痛,他似乎又有了預知,那槍口,那刺刀,馬上就要戳進自己的心口。

“啊——!”

塔賓下意識地舉起盾牌,抵抗這股無可阻擋的畏懼之潮。

槍聲響了……

這已不是槍聲,至少兩千枝線膛燧發槍排射,將彈丸有力而穩定地推出槍膛,傾瀉出一道灼熱的鋼鐵翼面,寬三四裏,縱深兩三百不的正面被一切而過。

一瞬間,戈壁上拉出的硝煙撕裂了大地。

塔賓感覺自己已經被煮熟了,坐騎在排槍轟鳴的同時就哀聲嘶叫著栽倒在地,而他也在地上連滾帶翻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這一道排槍只是開始,接著連續不斷,頭頂上方,槍彈飆飛的聲響割得他皮膚發痛。

理智告訴他,繼續趴在地上是唯一的活路,心底裏一股恐慌卻驟然上湧,他竭盡全力抵抗了一下,可那恐慌卻像是之前自己所領的鐵騎洪流,一下就吞噬了他的心神。

塔賓顧不上自己的盾牌,甚至都沒感覺到自己手裏的彎刀,自前明時代就傳下來的傳教之寶也已經丟掉。他跳了起來,轉身就跑。他絕不願再呆在這道紅墻面前,置身於硝煙和槍彈之下。

噗噗噗……

幾團血花在塔賓後背綻放,推得他仆在地上又打了幾個滾,然後再沒動靜。

塔賓是幸福的,他還沒沖到百步內就被打倒,而林林落落沖出煙塵的蒙古騎兵,在百步內被不斷爆裂的開花彈吞沒。

“怎麽樣了?情況到底如何?”

後方的巴勒達爾拳頭握得緊緊的,急迫地問切爾雷赫。

風更大了,前方沙塵和硝煙混在一起,根本就看不清楚戰況,但讓巴勒達爾揪心的是,沒聽到以往會戰於草原戈壁時的廝殺聲,就只有漢人的火炮和排槍不斷轟鳴,節奏一直沒變,機械而冷漠。

切爾雷赫張了幾次嘴,顏中光彩也變了幾次,最終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沉聲道:“估計阻力很大,但如果從側面進擊,拉開敵軍防線,正面應該能找到缺口。”

這建議跟巴勒達爾所料,或者說是願望不謀而合,他匆匆去找其他兩部汗王商量。見得他走遠了,切爾雷赫的部下再也按捺不住震驚:“督軍!這槍炮聲比瑞典甚至普魯士人的軍隊還要密集,還要整齊!向這樣的軍隊正面發起沖擊,下場只有一個,前面的蒙古騎兵肯定完了!為什麽還要讓他們從側面進擊?對方可以輕松地調整隊形,把眼前這一幕重新上演?”

切爾雷赫冷哼道:“不止是前面的蒙古騎兵完了,喀爾喀蒙古也已經完了!我們之前的計劃是推著喀爾喀蒙古跟漢人爭鬥,然後我們從中謀利。可現在看來,漢人真要北進,喀爾喀蒙古絕對抵擋不住。”

“既然如此,我們俄羅斯人就該有所警惕。漢人不太可能染指西伯利亞,但卻可能跟我們正面相遇。與其讓喀爾喀蒙古在這場大敗後歸順漢人,不如徹底削弱他們,然後由我們俄羅斯人親自出手,控制住喀爾喀蒙古人。只有我們俄羅斯人更深地介入喀爾喀蒙古,才能掌控住他們。”

典型的激進派,連部下臉上都顯露出憂色。這不是一個縣區督軍能作的決斷,甚至托博爾斯克督軍都不敢輕易做出選擇。切爾雷赫的算盤很簡單,推著喀爾喀蒙古去送死,不管是紮薩克圖汗部、土謝圖汗部還是車臣汗部,最好都一蹶不振。然後及時俄羅斯人和漢人來比拼,誰先牢牢吃住這三部以及整個喀爾喀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