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長江大決戰:人心已散

雍正還真起了朱筆一揮,四顆人頭落地的心思,再一轉念,手下就這幾個可信的人能用,都殺了,還能依靠誰?

憤懣、沮喪、無奈,種種心緒百般糾纏,讓他頹然長嘆,就覺整個人的魂魄、骨架和皮肉都錯開了,萬般難受。

這可不是心理感受,此時的雍正面色灰白,兩眼赤紅,乍看上去,有些像剛從棺材裏蹦出來一般。

“王以誠!拿丹藥來!”

文案上還堆著一大摞奏折,雍正強壓下心中燥亂,埋頭要繼續動筆,卻覺視線模糊不清,招呼著總管太監。

“主子,不能再吃了!”

王以誠卻沒挪腳,噗通跪在了地上,腦袋磕得梆梆直響。

“少啰嗦!”

雍正的喝罵嘶啞無力,像是灌著寒風一般,王以誠不敢違逆,含著淚地遞上了藥瓶。

一把丹藥下肚,片刻後,暖意流轉全身,雍正打了個哆嗦,視線清晰了,腦子也能開轉了。

往常他都習慣了醜時末尾,照著南蠻鐘點算,就是淩晨兩三點才睡。自前日收到武昌失陷的特急塘報,他是連軸地轉,已連續兩天沒合眼。

召開緊急軍機會議,調度各部兵馬,同時審查各地防務,尤其是大沽口和山東登萊一線,警戒南蠻自海上進擊。批閱各省督撫奏折,安撫地方和朝堂之心。召見宗室王公,強調局勢仍在掌握,不日南北將寧。

面上的,裏下的,一連串事務忙下來,幾乎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之前雍正每日就要忙六七個時辰,經常靠道士煉制的丹藥來振作精神,而這兩天更是把丹藥當糖片吃。

有了些精神,腦子稍微清醒了,贊嘆賈士芳那般道士煉制的丹藥真是神效,雍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懊惱地一拍大腿,怎麽這事居然都忘了?這才是最要緊的!

晨色初顯,一臉倦容的茹喜進到養心殿,見雍正這副模樣,心中也是一酸。她也知了武昌已失,南蠻大軍正揮軍東進,這兩日求見了好幾次,雍正忙得已沒了條理,哪裏有功夫見她。

“朕要你速速聯絡那李肆,跟他說,朕把湖北和江西給他,他還要什麽,跟朕好好談,先停下兵馬。他若是不停,朕就豁出這江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咱們南北就這麽打下去,把整個天下打爛!只要他收手,朕送上百年安寧,為了天下蒼生,朕和他可以敞開來談……”

這話雍正已準備多時了,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是在這種形勢下,這麽急切地說出口。

雍正嗓子啞著,口齒有些不清,“朕要這話盡快、馬上傳給李肆,你能做到嗎?能做到吧,朕能信你,能靠你麽?”

話語模糊,卻挾著這一國危難之勢,重重壓在心口,將茹喜揣著的三分怨意也壓了下去。她眼角閃著淚花,淒聲道:“這麽多年了,皇上難道還信我不過?”

不一會兒,這壓力又從茹喜傳到了李蓮英身上。

“你帶話……不,你帶人進宮,我親自跟他說。”

映華殿就在紫禁城西北角落,帶個陌生人進來不算難事,李蓮英知道此事緊急,二話不說就出了神武門,對方似乎也知茹喜會有聯絡,一直候在神武門附近,不到半個時辰,一個漢子就被引到了一間偏僻廳堂,隔著一層竹簾跟茹喜相見。

“找你來,不是讓你給《中流》傳消息,而是要你直接給你們皇帝傳話……”

茹喜早失了通過軍情司跟李肆直接對話的管道,《中流》報花十萬兩銀子跟她搭上了線,她自然也只能用《中流》這條線。當然,她並不清楚,這個姓宋的暗牙,本就是軍情司密諜,原本被《中流》收買,現在又被軍情司“追加投資”,外加戴罪立功,已是《中流》和軍情司共用的線人。

接著茹喜欲言又止,她本要將雍正的原話說出口,可話到嘴邊,腦子卻一個激靈。

雍正這番話能起到作用嗎?

顯然不能,以她對李肆的了解,這家夥根本就是照著自己的步調走,之前在江西被痛打都不回頭,硬是再熬了近半年才報復回來。而這報復顯然也是蓄謀已久的,目標直指劃江而治。

不,怕還不止,看眼下戰局,李肆分明是有復宋土的企圖。到底是復南宋還是北宋,就看代價多大。

雍正還不死心,覺得最多丟掉荊襄以南和江西,還在用魚死網破的語氣威脅李肆,人家已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夥,而你手裏已經沒什麽牌了……

頑固、好面子、死不認錯,比他老子康熙還要死硬!

茹喜暗暗罵著,卻是帶著哀憐地罵,那又怎麽樣呢,總是她的萬歲爺,總是她的四阿哥,她不能丟下他。

“轉告你們的皇帝,這邊皇上希望南北烽煙能平息下來,為表誠意,湖北和江西全讓給南面。此外,陜甘和江南,特別是江南,如果南面能有合適的補償,能讓北面漕糧不短,也不是不可以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