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天下之大,隨你們自去(第2/3頁)

這是李肆的心裏話,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了茹喜的變化。之前茹喜建言拿掉年羹堯,他沒有聽,結果年羹堯被雍正弄到了朝堂,這該是雍正處置年羹堯的鋪墊,其中茹喜起了多大的作用,但他能確定,此事絕對跟茹喜有關。

四年過去了,茹喜也漸漸開始脫離了他的掌控,靠茹喜操縱雍正的計劃再不現實。他只能將茹喜當作一個溝通南北消息的管道,而不可能再讓茹喜老老實實替他辦事。

與此同時,雍正開始掙脫受他壓制的局面,看起來也是意識到了勢若危卵,必須要奮起。在這種局勢下,除非他大舉北伐,否則雍正再不願屈辱行事。

北伐……北伐……

這是一個已經壓了好幾年的議題,看看範晉那張臭臉,那也是忍了好幾年了,不對,那家夥分明就是被表弟吳敬梓催債上門,所以才臭著一張臉……

“呂留良家人,最好還是勸說他們去交趾,學著那孔尚任為禍交趾人的好,畢竟交趾還以孔聖之道為尊,陛下?”

蘇文采喚回了正走神的李肆,正要發表意見,劉興純卻表示了反對。

“國中儒賢二黨本已式微,如今卻來了呂留良之後,即便是在交趾,也要攪得人心不安。那沈在寬更是呂留良幼徒,以呂留良的學思來貶我英華非華夏,怎麽能容下他們?”

頂替了父親屈明洪,負責科舉和教育事務的文部尚書屈承朔憂心地道:“是啊,西行諸賢帶回的學術書籍已翻譯了不少,臣跟諸賢談過,就覺那些學思觸動人心太甚,還不知刊行之後,國中人心會如何變化,再加上自江南來的呂留良之學,這一國治政根基,怕是要臨一番大風雨。”

李肆沉默了,呂留良的著述,在學理上其實不深,根底就是晚明黃王顧那一脈,但他在江南評點時文,影響了很多士子,算不上宗師,卻是很深得人心的大師。跟黃王顧一樣,呂留良一面強調要守華夷之辨,一面又力求以儒道復古,虛君治政。

晚明文人所倡的華夷之辨,內核是儒生的“道統”,這東西在英華已被改了模樣,連賢黨都不再守,轉而承認英華所倡天人三倫,也即是天道,擁有比道統更高的位格。

黃王顧的政治理念,更是跟英華格格不入,原本他們的設想也跟現實格格不入。

儒生倡道德治天下,以道德掃平華夏各地差異,以求完成形式上的統一,對治政細節很陌生。而要談到具體事務,不是轉成法家,就是轉成復古理想家,這跟英華也是南轅北轍的。

從心底裏說,李肆最希望看到的,是呂留良後人擁護英華天道,從而影響國中守舊的儒黨。但思想轉變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英華不是滿清,也無法學後者那般直接用強,壓呂家後人以奴性來迎合英華所需。

史貽直忽然道:“呂家非關鍵,關鍵的是沈在寬。”

李肆兩眼一亮,沒錯,呂家人不好動強,沈在寬卻是在案罪犯。若是讓沈在寬轉變思想,將其心中的華夷之辨轉到英華天人三倫之下的華夷之辨,儒黨乃至賢黨借呂留良後人,翻騰起黃王顧思潮的努力就要化為泡影。

一番討論後,李肆所操心的幾件事都有了結果。

曾靜那邊,還是得設法要人,即便茹喜不再可信,但將壓力傳遞過去是必須的,成不成再說。

呂家後人,任其自便,反正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南洋諸國,日本鎖國,當年朱舜水也是費了老大功夫才留在日本。其他地方,交趾幾乎就是英華屬國,暹羅也差得不多。至於呂宋、扶南、勃泥,本就是英華國土。四娘其實也狡猾,這個許諾的含金量很低。

夜裏,李肆如願以償,三娘四娘左擁右抱。

香艷之福卻遲遲沒有享到,三娘和四娘都在討論江南之行。沈在寬和曾靜,是想奮起前行,在南北之外為天下另開一途,而周昆來和呂家人,卻是想後退,在南北之外另找一條立足之途。

李肆像是聽進了枕邊風的君王,懶懶地道:“周昆來想做生意,沒問題,容得他做。呂家人想要去海外,交趾、暹羅,甚至未知之地,都隨意。”

三娘憂心地道:“雖說這是四娘許下之事,可會不會亂了國政?”

四娘小意道:“官家最好還是多想想,免得朝野說官家縱容婦人幹政。”

李肆哈哈笑道:“事情要分是非,四娘說得沒錯嘛,天下之大,任人自去。不過能不能自外於南北,這可就難說了。”

三娘四娘皺眉,聽起來又像是有什麽陰謀?

哪來那麽多陰謀……

李肆道:“江南攻略已起,周昆來想要在南北之間回旋,那根本就是做夢。而天下之大,呂家人又能跑到哪裏去?他們總是要面對我華夏的。四娘在黃埔,該是看到那兩條大船了,其中一條可是咱們家的,知道那條大船會去哪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