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驚險逃亡路

周昆來誠意很足,他身上帶有蓋著李衛關防大印的手令,本用來便宜行事,隊伍轉頭南下,由他在前開路,一夜不停,淩晨就到了海寧。

接應人馬在海上,怕驚動清廷浙江水師,進杭州灣的只有三條硬帆海鯉,駐泊在金浦。眼下隊伍改走海寧,不可能讓這三條船直接沖到清廷水師的眼皮子底下接人,就必須在海寧找船出海。

這事不難,海寧靠海,漁船很多,天地會派來的聯絡員熟門熟路,直接找到幾戶漁民,灑下重金,連船帶人一並雇了。第二日下午,隊伍兩百多號人,分乘四條大漁船,已行在了杭州灣裏。

上船後,周昆來道:“讓我留在江南吧,我還是有用處的,拿我回南面沒什麽好處。放了我,我就把內線的事說清楚。”

四娘可沒放松警惕,冷聲道:“眼下的事可以信你,內線的事怎麽信你?要說什麽,等著在尚總舵主面前說清楚吧。”

周昆來只能繼續苦笑,接著看到海面上升起的另一片帆影,笑容似乎又有了變化。他下巴指向綁住自己手腳的繩索,對四娘道:“眼下真是信我,就還得靠我遮掩,田師爺出人,我出關防。”

那是浙江水師的巡哨船,這幾年南面海鯉船的船型和工藝廣為流傳,水師巡哨船也都是近似海鯉的快船,比漁船快得多。

遠遠一聲炮響,這是巡哨船在發令停船,四娘對劉松定比了個戰備的手勢,再看向周昆來:“先別想著留在江南的事,這一關過不去,你的命都留不下!”

她兩手按上腰間,比甲之下兩柄短銃早已上好彈藥。

松了綁的周昆來點頭,拉過還在發抖的田師爺,兩名黑貓充作伴當,一左一右夾住了他們。

片刻後,那條大概百來料的巡哨船靠了過來,找著四娘所在這條最大的漁船並舷,二三十名清兵端著火槍,警惕地指住船上的人,側舷的兩門弗朗機也指住了船身。如今南北對峙,清廷再難維持康熙時期的火器政策,佛朗機這類小炮已是清軍普遍裝備。

一個滿臉橫肉的軍官指著眾人,暴戾地喝問:“想逃!?今天你們運氣不好,撞上我丁麻子!”

船上這麽多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出海捕魚的,這丁麻子以為這是要逃難到南面的民人,這事可是屢見不鮮。

眼見兵丁就要上船拿人,周昆來一句話讓這丁麻子愣住:“我等奉兩江總督李制台辦事,閑雜人等勿擾。”

旁邊兵丁怒目而視:“兩江總督?關我們浙江屁事!?”

丁麻子這才清醒過來,一巴掌拍開那多嘴的兵丁,下面人少見識,還不怎麽清楚李衛轉督浙江的事,他緩下臉色問:“話可不能亂說,拿憑據來。”

周昆來抖開李衛的手令,見著那紫紅關防大印,以及便宜行事,地方官府並綠營汛塘不得過問的文字,丁麻子信了一半,可這幾條船塞著一兩百號人,明顯就是出奔海外的,另一半他怎麽也不信。

丁麻子疑惑地問:“辦的是什麽事?我奉令巡海,不管出入,責任可都是兄弟擔著,總得讓兄弟能給上頭一個交代。”

田芳不得不被推了出來,腰間被冷冷槍管頂住的滋味很不好受,他咬牙朝那丁麻子喊道:“你是前月才升千總的丁八虎?你的轉遷令還是我代制台蓋的印!我是誰?李制台身邊的田師爺!制台辦什麽事,別說你,海寧水師營參將廖光華都沒資格問!你該幹嘛就幹嘛去!”

這副官威擺出來,加之隨口道出他的來歷,丁麻子被唬住了,不叠地躬身賠罪,接著又換了一幅臉面,諂媚地道:“既是小人遇上了,總得出把子力,小人這船快,地方也大,是不是換到小人的船上?”

這是機會,也是風險,四條船塞著二百多人,滿滿當當,多一條這巡哨船就寬松多了,但前提是要糊弄住了這個丁麻子。

周昆來看了一眼四娘,等著她決策,田芳不知道哪裏來的膽氣,打著顫地道:“也……也好啊!”

不得不說,田芳很有腦子,他先作了選擇,這邊四娘等人就騎虎難下了。

眼見丁麻子親手將田芳拉上巡哨船,面對周昆來和劉松定的目光,四娘捏拳一晃,這是動手的信號。

就在她下了決斷的同時,那邊田芳已脫了黑貓的掌控,把住丁麻子的粗壯胳膊,他陡然跳腳,尖聲叫道:“這是南蠻……”

田芳嘴巴正大張著,轟的一聲響,腦後炸開一團血花,同時碎骨、舌頭、爛牙混著血水噴出,潑了那丁麻子滿臉。

丁麻子驚得全身發麻,顧不上抹臉,一個旋身側轉撲到了船板上,接著就是不斷爆響的轟鳴聲。

“草!居然被擋住了!”

四娘照著李肆的口語,毫無淑女氣質地念叨了一聲,她本是要一槍爆了丁麻子的頭,卻不料田芳攔在前面,搶走了這份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