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內聖外王,華夏九服

“唔,朕說錯了,現在已沒了天主道,這就是我英華的天人之道,也即是天道!”

說到後面,李肆糾正了語誤。時日即將步入聖道三年,天主道已完成了破開儒法之錮的歷史使命,在段宏時的建議下,國中已不再使用“天主道”一稱。

消解天主道的就是去年年底出爐的道黨洪流,他們將天主道所倡的“唯真”、“唯實”、“天人之倫”和“新三綱”等思想滲透到了學思政說的方方面面。天主道的核心要素,已跟舊日大家所思的“天道”契合一體。即便各派有不同闡述,但根底卻再難脫天主道的基礎。

原有的儒賢之流,為了爭奪話語權,也不得不攀著這些思想根底,將天主道跟聖賢言裏的天道相融。既然如此,就索性將天主道散去,讓其回歸天道本色,而這也本是段宏時和李肆最初對天主道的寄望。唯一感到意外的是,這番進程似乎太快了些。

想想前世由“階級鬥爭一抓就靈”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思想轉變也不過短短數年,而英華治下本就是思想活躍之地,李肆也釋然了。天主道從一門獨立學思,成長為一國共識,乃至於成為終極之理的化身,這是“思想戰線”的一樁裏程碑式成就。

李肆語畢,台下眾人齊刷刷行長拜禮,同聲高呼:“謹受教!”

下了講台,見到蕭勝帶著白延鼎出現,李肆揮手止住兩人參拜,拉著他們坐到了課堂後排。

“是為範四海而來?稍待,聽陳檢討講完。”

李肆這麽一說,蕭白二人就放心了,見到一個年輕人上了講台,很是好奇,聽這頭銜,該是翰林院的人。

“陳潤,白城書院出來的,王道社之首,他可是你們海軍的鐵杆支持者。”

李肆所說的“王道社”,正是這幫道黨出籠後拉扯起來的紛繁學社裏的一個。道黨以“內聖外王”之治為理想,從中又分兩大派,一派關注內政,也就是“聖治”,一派關注外事,也就是“王道”。所謂“王道”,其實就是“霸王道”,跟目光在外的海軍自然投契。

李肆再補充了一句:“他父親是潮汕豪商陳壽官,而潮汕海商是工商總會裏反對整治範四海的那一派。”

蕭勝白延鼎頓時覺得這陳潤更加可親,也更期待他會說什麽。工商總會也不是鐵板一塊,大致可以分“青田派”、“廣肇派”、“湖南派”和“潮汕派”等。其中潮汕派勢力多聚集在海貿的到岸交易,同時跟福建海商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陳潤人雖瘦弱,上台卻來了這麽一句,頓時讓他的身影高大起來。

“寰宇所及,華夏獨踞東極,古往今來,三千年矣!今日倚南洋而左右睨視,這袞袞凡塵,又怎能置於夷狄之蝕,而不歸我華夏王化!”

擲地有聲,別說在場諸位書生和文官,就連蕭勝和白延鼎都放輕了呼吸,心道這話說得太泥馬好了!咱們武人就最歡迎你們這種好戰文人,這是赤果果地宣稱我英華要統治世界啊!雖然是大話,但這個志向,這個胸襟,可是一般文人拍馬莫及的。

“寰宇歸華夏王化,此乃我英華天命!古有周制九服,今有華夏九服……”

接著這話讓蕭勝和白延鼎面面相覷,九服!?把周制九服的那一套擴至寰宇!?這家夥是認真的?

所謂周制九服,是周時分封天下的制度,“方千裏曰王畿”為中心,五百裏為一等級,由內而外,依次是侯、甸、男、采、衛、蠻、夷、鎮、藩共九服。所謂“蠻夷”,所謂“藩屬”,都由此而來。最早“華夷之辯”,都是基於這樣的思想根基:我是世界中心,誰離我越遠,誰的血脈就越不親,而邦國也就越不開化。

再聽下去,大家明白了,陳潤這是在將皇帝剛才“謀食於外”之言作著具體闡述,至少是將目標清晰勾勒出來了。

就是這樣的目標,讓蕭勝白延鼎也瞠目結舌,心說文人果然牛掰,心有多大,嘴就有多大。而且一套套的,看上去挺美。

這陳潤所說的“華夏九服”,還不是最終的理想形態,而是根據英華現有態勢而定,分作了根、本、延、澤、衛、藩、蠻、夷、鎮九服。

這九服被劃分為“內三服”和“外六服”,內三服裏,“根”是預定要化為英華國土的,也就是滿清所踞華夏之地,“本”則是域內原本土司少民之地,“延”則是有可能歸為英華直屬國土之地,包括交趾這樣的華夏故土,以及新拓的扶南、勃泥之地。

“王道社”的重點在於外六服,外六服還分“近三服”和“遠三服”。近三服裏,“澤”是禮敬天朝,可以帶著一同奔富貴的藩屬,交趾也有可能歸為這一類,此外還有廣南、暹羅,和未來必定涉及的琉球、朝鮮。“衛”則是比這層次低一些,主要用來當作跟“遠三服”緩沖之地的外域,包括南洋諸土國和西北諸部。“藩”則是警惕防範和打壓之外域,如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