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悲觀的開場

“讓基建部在連州構築炮台和溝塹,以防不測。”

李肆很不習慣造炮台的家裏蹲戰術,可接郴州急報,湖南幾府民勇在永州鎮標的統帶下圍攻郴州,他心裏也沒底了。虎賁軍萬一失利,韶州還有王堂合的黃岡山炮台營充當第二道方向,連州方向卻是一處空隙。若是龍驤軍回援不及,讓湖南兵從連州打進英德,還真是要陰溝裏翻船。

讓李肆悲觀到為虎賁軍失利準備後手的原因,並非全來自虎賁軍自身,羅堂遠呈上的一些繳獲物,讓他對虎賁軍當面之敵有了新的評估,由此也明白自己之前對虎賁軍的指責很成問題。

此刻李肆手裏正擺弄著一件東西,對面的田大由臉上滿是復雜的感慨。

“竟然用青銅來造燧發機,還用鐵絲當槍簧,湖南也真是有巧匠啊。”

英華各軍現在所用的火槍燧發機,最初出自田大由的設計,到現在已經改進了好幾代。靠著提升的材質和工藝,構造更趨簡單,可靠性更高。但湖南工匠照貓畫虎,竟然拿青銅和鐵絲山寨出了英華式燧發機,田大由自然很不甘心。

“也別高看了他們,樣子造得像,用起來卻不是一回事。”

羅堂遠拿起一枝火槍,槍柄還是那怪怪的杖頭狀,鼓足了勁才扣動扳機,槍身也晃了起來。

這是虎賁軍打進湖南時繳獲的民勇火槍,當地鐵匠因地制宜,用青銅造燧發機零件,用鐵絲代替槍機鋼簧,可靠性不說,人機效能也奇差無比。槍管材質和鍛造工藝如舊,再加上傳統的粉狀火藥,射程和威力不比之前的火繩槍強多少。

可這種山寨火槍畢竟是種進步,比以前的火繩槍好用太多。虎賁軍在進攻郴州府衙時付出了百人傷亡,由此傳遞出一個無比危險的信號,在“湖南四人幫”的推動下,湖南民勇掙脫了官面上的束縛,開始學習英華軍的先進技術。

兩方的差距是整體的,湖南民勇背後又沒有佛山鋼鐵和東莞機械,沒有李肆幾年積澱下來的火槍戰術經驗,更沒有一個已具雛形的士官群體掌控基層。但十倍之敵,手裏的兵器升級換代,這壓力可非同兒戲,這就是李肆不敢將所有希望寄托在虎賁軍身上的原因。

“連州是要防,但虎賁軍也不至於那般無能,他們手上的家夥可是全新的。”

田大由看出了李肆的憂慮,以自己所熟悉的方向安慰著他。

“天王放心,營以下官兵的士氣都很高,我看不比其他三軍差,說不定這一戰也能出個獨名營。”

羅堂遠親眼目睹虎賁軍攻城,覺得形勢不至於那般惡劣。

“士氣就是人心,怕的就是湖南的人心。”

李肆嘴裏嘀咕著,一提到湖南民勇,自然就想到湘軍,這是心理陰影。虎賁軍能不能頂住,不僅關系到韶州安危,還關系到下一步的行動。可正手側手都撒出去了,現在就只能坐等局勢明朗。

郴州東門外,幾道胸墻剛剛立起,虎賁軍後營甲翼下的目長江求道正擦拭著自己的火槍。烏沉沉的槍管,硬而厚實的槍托,整枝槍還散發著一股剛出廠的異味,那是煙火加油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拇指一掀,藥池蓋哢噠彈起定位,這是道保險。扣動扳機,回力靈敏而有韌勁,藥池蓋彈回。再將龍頭扳起,扳機朝前微微一彈,這就是待發狀態,江求道感嘆著工匠的精巧用心,再不是之前要撥動多余保險的設計。

指頭在槍口轉一圈,滑潤無比,將槍刺插上,比劃了個突刺的動作,江求道滿足地低嘆口氣,總算有枝可以枕著睡覺的家夥了。剛從鷹揚軍調到虎賁軍時,發到手上的居然是枝由綠營鳥槍改造,被官兵們稱呼為“雀槍”的玩意,彈丸都得自己磨,槍刺套筒也扣不上槍口,就靠著那鄙陋玩意,從宜章打到了郴州。

永歷式火槍,這是佛山制造局步入正軌後生產的第一批制式火槍,成軍時臨時拼湊各類火槍的虎賁軍因禍得福,最先換裝。槍長四尺,加上一尺半的槍刺,高出人一頭,雖然比之前的火槍短了半尺,射擊卻更舒適,拼刺更靈便。整槍重大約八斤,也比以前輕了一斤多。

隱隱聽到西面南面炮聲轟鳴,槍聲如雨,江求道抱住愛槍,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清兵從西面南面攻來,之後多半還要攻北面,他們這東面卻是一直閑著,這槍再稱手,卻是沒用武之地。

“翼長!”

手下人踏步致敬,江求道懶懶地起身,馬馬虎虎行禮,來人是他的哥哥江得道,現在已是左副尉代翼長,跑到他這一目的陣地上,顯然是不放心他這個弟弟。

“江求道!別這般懶懶散散!敵人打上來了你也這模樣麽?”

江得道叱責著自己弟弟,後者很沒誠意地低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