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真正的死敵是誰?

“我朝廷大軍如泰山而下,將爾等壓作齏粉時,有這一分功業,也可保得爾等全屍……”

史貽直答應了,卻故作矜持來了這麽一句,我不是被迫的,只是為老百姓好,為你們好……

“這誰啊,還什麽朝廷大軍的,別死鴨子嘴硬了,你們那朝廷,現在左右臉都腫著,還不知道再送哪邊臉出來挨巴掌呢。”

一抹大紅身影進了院子,脆聲奚落著,然後朝段宏時招手。

“老夫子,該打拳了!”

段宏時眉毛一揪,狀極苦楚,正畏畏縮縮,卻被那窈窕身影扯住袖管,徑直拖了出去。

“好不容易找到舊譜,湊出這五禽戲,老夫子你可得用心地練,還指望著你身子硬朗,再活個三五十年,好教導我家兒孫呢。”

爽利脆聲一路念叨著,再不理湯史二人,直到段宏時被拖出院子,兩人才醒過神來。他們只恍惚見到麗影的玉白側臉,就覺攝人心魄,不敢多看,等身影消失,那一抹清香拂面,才醒悟這絕麗女子盤髻豎釵,已是婦人。

“那是嚴夫人,呃……其實該稱作王妃娘娘……”

看守兩人的兵丁這麽回答著,兩人對視一眼,李肆的妻妾!?

“不說李肆,就他這妻妾,也是非常人物……”

“什麽拳法,能如此健體延壽?”

兩人各懷心事,目光撞上,心緒又擰作一股。

他們的朝廷,怎麽是左右臉都腫著了?

“朕安,右手病痛,不能寫字,換左手寫。羅蔔藏丹濟布兵可足否?朕心甚憂,爾在西寧當用心備兵,朕還會派得力之人助爾。”

北京暢春園,康熙艱辛地用左手批完西安將軍額倫特的奏折,文字雖盡,心語卻還綿綿。

策妄阿拉布坦那頭惡狼,猶自在塞外陰魂不散,之前在哈密虛晃一槍,現在又打起了衛藏的主意。年關之時,額倫特奏報說,策妄阿拉布坦遣兵犯青海,青海蒙古台吉羅蔔藏丹濟布向他告急,當時康熙就下諭要額倫特聚兵往駐西寧。

果如康熙所料,額倫特到了西寧後,羅蔔藏丹濟布報說當面之敵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心腹大將策淩敦多布,由此人事,康熙就知道策妄阿拉布坦要對西藏下狠手。

康熙一面慶幸自己早遣年羹堯回守四川,備著局勢最壞時還有一條入藏之路,一面也在尋思援兵之將。額倫特兵力不足,而西面又要在哈密等地防備策妄阿拉布坦,難以抽調大軍。甘青一帶還有蒙古部族之兵可用,但以額倫特的職銜卻無權征調,只能由康熙從京中選派得力親信。

跟青海之事比起來,廣東之事就顯得有些淡漠了,畢竟康熙跟準噶爾蒙古對峙了幾十年,對這頭惡狼太過了解,對李肆的感覺卻隔了一層。李肆的背後是漢人,最大的危害不過是煽起華夏漢人反他大清,而策妄阿拉布坦背後的準噶爾蒙古,卻是奔著“滿蒙一體”的滿人根基而來。

所以年關前後,康熙都沒再顧得上布置廣東之事,精力全放在了西北。如今額倫特已經領兵到了西寧,他也定下援兵之將的人選。準備派身邊親信侍衛色楞去聯絡西北蒙古諸部,拉扯起一支軍隊,配合額倫特抵擋策淩敦多布。

康熙很清楚,這不止是騷擾,既然策淩敦多布在青海亮相,足以證明,策妄阿拉布坦意在西藏,這可不能等閑視之。

色楞之後,康熙還得備著一手,這時候才想起廣東之事。梧州之戰的消息早已傳回,賊軍在福建漳州府露面的塘報也已放在他書案上,眾臣都請立將軍,負責統籌征剿李肆之事。這讓康熙很犯難。

這時在南面立將軍,策妄阿拉布坦就會清楚他的底細,不僅會在西藏投下更多力量,說不定還要率大軍直趨陜甘,那時兩面作戰,很是不利,如今這朝政,可是很難支撐兩面同時開打難料勝負之戰。

李肆在廣州跟粵商總會那幫鹽商打嘴仗的時候,康熙也在暢春園裏左右為難,搖擺不定。在他看來,李肆雖然已經割據一省,握快槍利炮,甚至還在梧州大敗三省綠營,連廣西巡撫陳元龍都被活捉了去。可終究還是離得太遠,跟江南都隔了一層,那李肆再有本事,也不能在一兩年裏就席卷整個南方。

本想著再看看綠營的成效,希望他們能多堵上一年半載,等策妄阿拉布坦之事有個眉目,再以全身全力對付李肆。可接著的漳浦之戰,外加梧州之戰的諸多細節又傳了回來,讓康熙連抽涼氣,李肆麾下的賊軍,戰力真有如此強悍?竟然還在雨天跟官兵死命搏殺,完全顛覆了康熙對怯弱漢人的印象。

因此有那麽一段時間,他認真選起了將軍,策妄阿拉布坦之患還只有苗頭,可李肆之患已快逼近江南,那可是大清的肥軟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