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咬狗還是狗咬人?(第2/3頁)

轉過身,這時李肆才對嚴三娘說出下半句:“這才是我的三娘。”

嚴三娘本已羞得想掙開他,被這話裏的濃濃暖意裹住,腰身蓄起的力氣頓時融化,手臂回抱住李肆,再無言語。

“李肆!?”

“好大口氣!好大……架子!”

“好大艷福……”

人潮被李肆剛才那一句通名擋住,直到於漢翼一行遮住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眾人這才紛雜出聲。

“喲!英德的李肆,不就是李北江麽!?”

終於有人醒悟出聲,片刻後,人潮崩解為粒粒冷沙,朝著四方散去,隱約還能聽到“大人物就是不一樣”之類的感慨。

“嚴詠春……”

銀光堂的獅隊裏,那個年輕獅頭人摸著手裏的紅包,跟著夥伴們朝遠處的身影齊齊拱手深鞠。

“李肆……”

跟著人潮退去的另一支獅隊裏,那個被旁人扶著,正痛呼不已的獅頭人,咬牙切齒地念著。

一場小采青,不過是小節而已,除開領略了三娘的攝人身姿之外,李肆再沒放在心上。接下來的兩三天,由梁煥牽線,再跟幾個鐵行老板見面商談之後,沉沉的郁悶也將這抹亮色壓進了心底深處。

事情還是沒有一點進展,有本就不願多事的,得過且過賺錢就好,畢竟有風險。也有動了心,但被官府壓著,不敢妄動的,他們的鐵行,每一爐的爐號都要報到巡撫那,而每一爐的爐工所組的保甲要報到總督那,如果圖謀新局,督撫那邊太難過關。還有的是不信李肆能靠一連串機械作成渾圓鋼球的,總覺得這是癡人說夢。

總而言之,李肆對鐵行的打算,也像是癡人說夢。

靠著彭先仲在廣州的影響,以及梁煥的說合,李肆的唯一收獲是,鐵行的東主們答應在鐵行會館開一次大會,由李肆做最後一次努力。

“我們這軸承,因為是用鋼做的,不僅耐用、平穩、無聲,還毛病少,往常那些車子兩三月就得去修,甚至去換車軸,用上鋼軸承,三五年都不會壞!”

彭先仲一邊說著一邊招手,一個隨從將一個桌子推了過來,只見這桌子下面只有四個小輪子,行在平地上只有微微低沉的嗡響。而桌子上的水杯也僅僅輕輕晃動。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彭先仲繼續他的演講。

“這軸承的用處,單說車子。只是舊的二輪車子,光南方就不下百萬架。每架兩年換一次軸承,算下來一年就是百萬個軸承的需求。每個軸承耗鋼二兩,鋼量就是十三四萬斤。再算人工,如果用上機械,一人一天能出至少三五十個,加上鋼料的人工,三五百人即可作出這般生意。粗略算算,鋼本、地本、人工、機械攤銷和其他雜項,加起來絕不會超過十萬兩銀子。而每個軸承只賣四錢銀子,一年也都能成四十萬兩銀子的大事業!”

在他身邊還有一座木架,每說一個重點,都有一個隨從嘩啦一聲翻起一張畫,將他說的重點,以數字和圖畫清晰無比地描繪出來,三四十個鐵行的成員看得頗為新奇,也聽得很是心動。

“而這軸承,何止是牛馬車才用?磨坊的石磨、織工的紡車、鐵礦碎石、染料碎靛、稻米打谷,只要能轉的東西,用上鋼軸承,都會省力耐用,算上這些,一年何止百萬的量!就這軸承,我們佛山,就能做出百萬兩銀子來!”

彭先仲用著激昂的語氣,將一幕跌宕人心的畫卷生動地擺在了鐵行東主的眼前。

“百萬兩銀子!百萬兩,各位東主,你們要賣多少鐵鍋鐵線,要用上多少工匠,才能做到一百萬兩的生意!?如今只需要不到千人的工匠,再購進我們青田公司的機械,一整套手藝,我們都可以教授。四十位東主,每人出一些工匠,一些本錢,和我們總司攜手建起一個軸承行,大好的前程,唾手可得!”

彭先仲鏗鏘有力地說完,余音回蕩間,會館裏的鐵行東主們不少都眼冒金光,嘴巴微張,似乎就要大喊算我一個了。可面面相覷間,卻又被一層厚重的無奈壓住。

坐在後面的李肆皺眉,他沒指望靠彭先仲的一番演示和煽動,就能得到熱烈的回應,但像現在這樣,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情況,卻遠遠出乎他的預料。前景也說清了,成本也算明了,不用機械,不上生產線就做不出鋼軸承的原理他們也都明白了,這可是至少百分之百的利潤啊,怎麽這些東主,身上揣著的資本血性就這麽羸弱呢?至少得有人站出來把困難到底在哪裏挑明吧。

李肆要爭取到這次鼓動鐵行東主的機會,並不為辦成事情,而是想看看事情的難點到底在什麽方向上,單對單的交談,交情不夠,難以深入,只有在這種赤裸裸的利益沖擊下,才能將阻礙資本的礁石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