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栽贓第一環

“張仵作那還是沒什麽發現?”

一半已被燒成廢墟的院子裏,地面還留著幾攤灰褐的汙跡,一個三十多歲漢子,穿著葛布短打,眯眼蹲在地上,像是在審視現場。兩個頭頂涼帽,一身皂服的捕快進到院子,這漢子隨口問著。

“入土前又查了一遍,還是沒新東西。”

一個捕快應道。

“尚班頭,就別揪著這案子了,城裏胡老爺的失竊案更要緊,王縣爺給你立下的板子可只有五天了。”

另一個捕快勸著。

“那可不要緊,到時候抓個遊手頂上去就好。這案子你們是無所謂,吳刑書平日挺照拂我的,我總得給他一個交代。”

這漢子該是番禹縣快班的班頭,起身這麽嘆著。

“範家二老是被砸死的,範秀才是被竹竿傷的,賊匪就只對吳刑書下了毒手,院裏另半房沒被翻動的跡象,屋子裏的十多兩銀子都沒動,這些賊匪,瞧著就不是為銀貨來的。”

他在喃喃自語,那兩個捕快對視一眼,無奈聳肩。

“尚班頭,你真不信那些傳言?”

“就算傳言是假的,這案子也水深得很,那範秀才今日已經被保出去了,聽說保人還是那什麽李……李北江。”

聽到捕快這話,尚班頭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範秀才之前逃債,就在英德教蒙學,李北江是他的東主,不來保他才是奇怪了。不過一個瘋子,牢裏牢外又有什麽差別。”

李莊藥局裏,看著範晉這情形,李肆趕緊捂住了關蒄的眼睛,示意嚴三娘帶她出去,卻見嚴三娘也是鳳目圓睜,臉色發白。

“範秀才……好慘……”

嚴三娘牽著關蒄一邊走一邊嘀咕著,被李肆攆出去的其他人也都連連點頭,深有同感。

此時的範進,看上去不僅是個瘋子,還瞎了一只眼,一道深深傷痕從額頭直貫下頜,將他的左眼碾裂。看得李肆也心中發涼,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太陽穴上的那道傷疤。

“好了,沒人了,說話吧,我知道你沒瘋。”

李肆這麽說著。

“為……為什麽……”

床上的範晉還打著哆嗦,盡管是夏日,可他卻像是赤身立在冬日的寒風裏。

見他剩下那一只眼睛裏,瞳光飄浮不定,就是不敢跟他相對,李肆沉吟片刻,朝門外喚了一聲。

“先生!?”

不多時,李肆讓人把範晉扶出了病房,門外頓時響起一片驚呼,那是蒙學的學生,四五十人,站得病房外的小院滿滿當當。

“規矩都忘了?”

李肆沉聲喝著,這些從六七歲到十二三歲不等的小子們趕緊挺胸擡頭立定,接著在年長少年的帶領下,恭恭敬敬地深深鞠躬,整齊的呼喊響起。

“先生——好!”

還在打哆嗦的範晉身子一僵,獨眼瞳光終於定了下來,瞧著這一片學生,淚水奪眶而出。

“阿蓮……所以我……”

再度躺回床上,範晉終於開了口,李肆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範晉該是遭了行兇者威逼,要敢開口就要殺他妹妹,所以他不僅不敢對管小玉吐露心聲,對李肆也只是道出了苦衷,不願細說。

“那麽你有什麽想法?我能幫的都盡量幫你。”

李肆這個問題,讓範晉那獨眼升起了光芒。

“找到阿蓮,然後……去京城!”

他咬著牙,目光裏流轉著刻骨的仇恨。

“為什麽,為什麽會容這樣的事!我要去問個明白,我要去……叩閽!”

李肆看了他好一陣,無奈而又憐惜地微微搖頭,真是個傻子啊,他這個為什麽,想的是從皇帝那得到答案,還是不死心麽?

範晉因為之前那誣告案還沒脫身,而自家這案子又是唯一活口,又是人證,所以入了番禹縣監。見他老實下來了,李肆這個名人又出手保他,番禹知縣也沒再難為他,不僅勾了他的誣告案,還留下了他的秀才功名。但是……一個獨眼秀才,是不可能再走功名路了。

可即便這樣,範晉還是沒對這條大道喪失信心,這條路他得不到功名,也要得到公道。

“你妹妹,我會幫著找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李肆心說,你就是個活生生的實驗品,我就要看看,你要到哪一步才會真正絕望。

“他妹妹多半已經遭難了,就算沒有,也會牽扯到葉旉和管源忠,你可得小心了。”

跟段宏時說起這打算,老頭提醒著他。

“管源忠暫時不管,葉旉麽,我就是要牽扯到他。”

李肆冷笑。

“跟你……去廣州?”

聽到李肆這話,安九秀打了個哆嗦,不知道自己是太過興奮,還是被正在李肆臉上遊走的那層冷意給嚇著了。

“嗯,你不是想幫管小玉麽,去廣州就是為這事。不過我事先說明,要做的事很犯忌諱,絕不能外傳他人,包括你家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