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說抱歉,只是遺憾

“準是李肆做的,那小子心也真夠黑……”

總兵衙門,白道隆懷念地看了一眼自己這破敗的小衙門,匪亂的收尾工作大致結束,他終於可以回韶州城的歡樂窩了。

這時候他正跟周寧談到鄭齊的事,周寧將之前在金山汛親見李肆整治鄭齊的情況一說,再跟鄭齊死後,段宏時的出現以及李朱綬的動向一拼,自然就得出了結論。李肆是黑手,段宏時是謀主。

“跟鐘上位完全不同啊,你以後可要多瞅著他一點。”

鄭齊死了,自是大快人心,可白道隆隱約覺得有些不踏實。

“那小子可比鐘上位有本事,做事也細致小心,還有後台,這英德的事業,大人應該可以放心。”

周寧這是肺腑之言,可還有些話他沒出口。在金山汛的時候,他查看過那六個廣州兵的屍體,兩個該是被鳥槍爆了頭,另四個是被一矛兩洞,李肆手下那些練勇,不比施世驃手下的親兵差多少,也不知道背後是有什麽門道。

這情況他不必說給白道隆,等搞明白了,再想著怎麽從中牟利的好。

白道隆點頭:“唔,也是沒錯。可惜他年紀太小,還沒官身,否則還能跟他做點大生意。”

閑扯了一陣,白道隆正要走,門子進來,一臉疑惑地稟報道:“有鳳田村人來出告……”

門子是周寧的手下,周寧揮手罵道:“你吃撐了麽,這還來報?這是總兵衙門,不是縣衙,幾棍子趕出去!”

門子眉毛皺得如蚯蚓一般:“他說總戎大人官更大,而且……他要告的是……李肆。”

之前跟著周寧去金山汛,這門子知道李肆是號人物。白道隆和周寧對視一眼,也是滿腹不解。

“小人田青,告李肆歃血謀反!”

十五六歲的少年跪在地上,將一份文書高高捧起,哆嗦著喊了一嗓子,頓時讓白周二人寒意直冒,謀反!?

“這是他們的盟書,小人是被逼,小人的父親是被蒙蔽。小人……小人不求賞銀,只求免了小人父親的罪。”

手臂舉起,腦袋卻快杵到了地上,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草民,別說總兵,就連九品巡檢都會下跪那種。

白道隆擰眉抽氣,才說這小子靠得住,怎麽是又一個楊春!?

“準備調兵!”

他下意識地就當作楊春第二來處置,沉聲發令,想將事態扼殺在萌芽狀態,這話聽在田青耳裏,真有如天籟一般。

周寧取過盟書,一看就是密密麻麻的紅手印,臉色也陰沉下來,這麽多人按手印,還真是圖謀不軌。

正要招呼人,門子又進來了,臉色更為詫異:“門外李肆求見……”

嗯!?

白道隆周寧眼珠子瞪得有些發痛,才說他造反,這就自縛上門了?

李肆可悠閑得很,手裏還晃著把扇子就進來了,一點沒來領罪的意思。見到了白道隆和周寧,只虛虛拱手,神色輕松得就像是串門一般。

已是謀反嫌犯,還見官不跪,如此倨傲,白道隆鼻子差點氣歪了,就要招呼左右把李肆綁了,衣角卻被周寧拉了一下。

“他手裏是湯大人的扇子,鄭齊的身份確認後,我就一直在奇怪那鄭齊怎麽會多出來這把扇子,看來多半是段老秀才從湯大人那討來的,這李肆……不定是湯大人使喚著去對付那鄭齊的,造反的事,怎麽也沒可能……”

周寧的耳語讓白道隆一愣,晃眼看去,李肆那扇子上還蓋著紫花大印!他腦子頓時扭結了,是啊,這小子怎麽可能造反?

“啊……呵呵……李肆啊,你來是為何事?”

白道隆那慈眉善目舒展開,還真隱隱帶了點菩薩氣,他手臂一轉,自然地抹上了自己那油光水滑的禿腦瓢,不管是李肆被告造反,還是見他不跪,似乎沒聽到也沒看見。

李肆微笑:“我的莊子裏出了內賊,莊人看到他進了白大人的衙門,這是來領人的。”

這時候他才向田青看去,目光裏沒有一絲怒恨,只有沉沉的憐憫。

自打礦場麻風事之後,他再沒對這田青怎麽留心,就當是一般人對待。之前堅持要向劉瑞田青發出邀約,對劉瑞是存心釣魚,對田青則是想著田大由的身份特殊,怎麽也要把他兒子拉進來。這次盟約,劉瑞不入,找機會趕走了事,田青不入也沒什麽,以後只要繼續呆下去,各項事業都起來了,以後總會入的。

如今兩人都入了,劉瑞是什麽心思,他就再清楚不過,給過劉瑞機會,卻非要拿命來搏另一場富貴,就別怪李肆要取走這命。

可沒想到,一餌釣起兩魚,這田青……比劉瑞還能搏呢,這家夥到底是在搏什麽呢?只是將雲娘之死怪到他頭上?可真是這樣,卻拉著所有村人下水,這田青的心腸……死不足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