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我是欽差大臣……

“廣州城裏那些姑娘個個兒黑糊糊硬邦邦,就跟炭窯裏出來一樣,沒想到粵北的姑娘卻是這般白嫩水靈,啊哈哈……來……跟爺再唱一曲……”

傍著北江而立的浮香樓是英德頂級的高雅場所,頂樓俯瞰北江,滔滔江水暢流,左右軟香環侍,直讓人恨不能一瀉如注,隨江而去。

原本李朱綬就不怎麽適應這裏的濃郁香氣,眼前這個被酒水灌得失了心防的鄭齊,一邊吐著京片子,一邊將手在花枝招展的姑娘懷裏掏著,李朱綬只覺那手似乎也摸上了自己的菊花,讓他坐如針氈。

可他還必須撐開臉肉,強自賠笑,這鄭齊可是欽差大臣薩爾泰的家人,為的是尋他麻煩而來!到現在為止,鄭齊還沒開口,可李朱綬知道,這是因為白道隆還沒低頭的緣故。等白道隆被壓服了,鄭齊才會在自己這個“幫兇”身上片肉,自己這兩年從黑礦場上收的銀子,還不知道要吐出去多少。

所以他只能推開所有公事,小心地陪著鄭齊視察工作,盼著把這爺伺候舒坦了,下刀能輕點。還好這個京裏來的鄭齊算不得獵奇,沒搞太多花樣,就直奔紅燈處而來。

眼見鄭齊的手徑直從姑娘抹胸處滑了下去,撐開大片白花花之色,李朱綬心叫哎喲,眼睛就閉上了。

“老爺!老爺!”

有人卻偏要讓他眼見心煩,是李朱綬的家仆。

“羅先生有急事找!”

李朱綬得了借口,趕緊告罪離座,那仆人盯了一眼正在快活的鄭齊,心道都是家仆,怎麽差別這麽大呢。

“哎喲!禍事了!”

羅師爺自矜,就只在樓下等著,見李朱綬出來,辮亂眼散地叫著。

“禍事了……”

聽羅師爺說完,李朱綬神志恍惚,差點暈了過去。

跟著鄭齊來的六個廣州官差,全被殺了!

“有賊匪假冒官差,被咱們練勇給殺了!屍首就在金山汛,有兩人的腦袋都被打得跟爛柿子一般!大家都快瞅嘍!”

兩人正相對無言,有人在街上就喊了起來,這消息已經散開了。

“殺得好!”

總兵衙門裏,白道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嘴角高高翹起。

“這下看那鄭齊還怎麽在台面下動手腳,想著整治老子!”

他朝通報消息的周寧揮手。

“去搗搗糨糊,趕緊把鄭齊給哄走。”

周寧領命,拱手而去。

“殺得好!”

浮香樓下,李朱綬回過神來,也恨恨地贊了一聲。這段日子,廣州兵荼毒鄉人的訴狀絡繹不絕,可巡撫早有交代,按察使也給南韶連道的府縣下了劄子,此類訴狀一概不受。他李朱綬就只能自當藤牌,在前面頂住鄉人的滔滔怨怒。

鄭齊雖然是京裏來的,跟著他來的那六個人卻是廣州兵,雖然跟之前的廣州兵不是一夥,李朱綬還是覺得心頭一陣暢快。

“只是這事不好收尾,看來得苦了那些練勇。”

羅師爺一聲嘆息,李朱綬無奈地點頭。

就在這時,樓上猛然響起女子的哀呼和男子的怒喝。

“是誰!誰這麽大膽!敢殺爺的人!”

那鄭齊也知道了。

金山汛,張應的臉色還恍惚不定。

“四哥兒,你……你怎麽還自個來了呢?找地方躲上一陣子,打點一下關系,說不定還有出路。”

蕭勝走後,張應被提拔成外委把總,接了蕭勝的位置,準備著等事情平復後,繼續給白道隆的事業當看門人。李肆等人拖著毛三那六人的屍體來到金山汛。把張應驚得魂魄難定,這六人可是廣州軍標兵,李肆殺了不說,還這麽大剌剌地到這裏來待罪?

聽到張應這滿是關切的抱怨,李肆微笑,就知道你還算信得過,所以才來這裏。

時辰還不到黃昏,縣城裏就湧來了無數人圍觀,還有不少人朝那些屍首吐唾沫,張應帶著汛兵隔開了人群,滿腦子轉的都是不解,這四哥兒只是對他笑著,到底在打什麽盤算?

“李……李肆?”

李朱綬和羅師爺帶著一幫衙役來了,見練勇裏那個熟悉身影,李朱綬抽了口涼氣,怎麽又是這小子?說起來這幾個月裏,幾乎所有大事都有這小子摻和……

想到這李肆背後還有段宏時,李朱綬心中呻吟,原本還以為只是一幫練勇,狠狠處置了,平了鄭齊的氣,這事多半能了。現在看來,好像會有更大的麻煩。他可沒忘,楊春帶著賊匪卷動整個韶州,最初的事因就在這小子身上。對這李肆,他現在不知道是愛還是恨。

“就是這幫泥腿子?李朱綬,還不趕緊把他們拿下!”

鄭齊現身,用扇子遮著半邊臉,不敢去看那六具猙獰破碎的屍體,只冷聲呼喝著。

李朱綬臉肉一擰,雖說這鄭齊是薩爾泰的家人,可終究只是條狗腿子。在幾百號人的面前,把他一個知縣隨意吆喝,這是把自己當他的狗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