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抉擇(下)

“你怎麽不再打準點兒!”陳友諒吐出一口血,跳過屍體,攙扶著鄒普勝快速後退。

對方那一搶雖然讓他身上多處受傷,卻也暫時將通道“清理”了出來。讓他有機會擺脫追兵,去與正沖過接應的張洪生、歐普祥、於光、吳宏、王溥等人匯合。

在他身後,千夫長張翰帶領百余名死士緊追不舍,刀鋒上的血漿淅淅瀝瀝灑得到處都是。陳友諒只跑出了十幾步,就知道大事不妙。狠狠將鄒普勝向前推了一把,然後轉頭劈剁。

“當!”千夫長張翰舉刀招架,被震得連退數步。陳友諒大叫著追上去,兜頭又是一刀,將張翰左側的嘍啰砍掉半個腦袋。隨即又是一記肘錘,將另外一名嘍啰直接砸出了城外。

腳下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雙手抓住了他的大腿。陳友諒趕緊豎起刀尖,向下猛刺。身負重傷的倪部嘍啰自知必死,居然不肯松手躲閃,咬著牙用胸口硬扛。陳友諒咆哮著繼續揮刀下剁,一刀,兩刀,三刀,終於將這個亡命徒的雙臂切斷,再擡頭,一抹雪亮的寒光已經近在咫尺。

“老子夠本了!”陳友諒閉上眼,大叫著將刀尖向前捅去,準備跟對手來個玉石俱焚。刀鋒如願刺進了對手的小腹,想象中的疼痛卻遲遲未到。他驚愕地睜開眼睛,正看見貼身侍衛長王溥將鋼刀從敵軍的胸口扯出來。

於光、吳宏雙雙越過他,迎住一名叛軍,呼喝酣戰。禦林軍千戶張洪生則從他的頭頂跳過去,撲向叛軍千夫長張翰。二人顯然是舊相識,四目相對,火花迸射。手中的兵器招招砍向彼此要害,恨不得下一刻就讓對方身首異處。

“奶奶的,你們終於來了!”陳友諒用刀身支撐住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氣。按照淮揚人的手鐘計算,剛才的惡鬥其實只持續了短短三、四分鐘。但是他卻感覺自己仿佛走過了幾百年。渾身上下,每一個關節都湧滿了酸澀。

然而,老天爺根本沒想過給他任何休息時間。很快,一股滾燙的血就濺在了他臉上。猛擡頭,他看見禦林軍千戶張洪生,被千夫長張翰卸掉了半邊身子,剩下半邊身子靠著城垛,鮮血如瀑布般往下淌。

“老張!”於光紅著眼撲過去,試圖給張洪生報仇雪恨。千夫長張翰卻不肯跟他拼命,果斷退入其他叛賊的身後。“不要臉,沒骨頭,無恥下流的王八蛋!有種別跑,有種別跑!”於光氣得破口大罵,高舉鋼刀緊追不舍。一名叛軍死士猛地躺倒,身體快速滾動,刀刃直奔他的小腿。

“當!”電光石火之際,余光豎起兵器擋了一下。緊跟著擡起戰靴,踹斷了此人的肋骨。另一名死士從側面撲來,被他用盾牌擋住,隨即一刀捅了個透心涼。第三名死士從正面撲上,被他擰身掃斷了大腿。

“嗖!”一支從城墻外射過來的雕翎箭貼著他的哽嗓飛過,帶起一串殷紅的血珠。於光疼得咧了一下嘴巴,舉刀繼續朝張翰猛撲。第四名死士被他當胸砍了一刀,開膛破肚。第五名死士緊跟著也被他送去見了閻羅。第六名,第七名……忽然間,他覺得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氣快速從脖頸處溜走,鼻子、嘴巴和耳朵裏,同時淌出了黑色的血漿。

“他毒發了!”千夫長張翰欣喜地大叫,帶領嘍啰再度上前,試圖將於光亂刃分屍。身穿鐵甲的於光猛然沖他眨了一下眼睛,丟掉盾牌,大笑著張開上臂……

“當!當!當!當!”嘍啰們的鋼刀看在於光身上,將淮揚板甲砍得火花四射。接連吃了幾刀的於光卻絲毫感覺不到疼,側身用護肩接了張翰一刀,然後抱起對方,重重地撞向兩個城垛之間的缺口。

“轟!”狹窄的缺口被撞出了一團紅褐色的煙塵。高大魁梧的於光和滿臉恐慌的張翰同時飛出城外,雙雙摔成了肉泥。

“臭魚!”吳宏哭泣著沖過去,對著城外大聲呼喊。隨即,咬牙切齒地轉身,撲向周圍的敵軍。

失去主心骨的叛軍被殺得節節敗退,吳宏的身上的板甲,也很快被砍得百孔千瘡。他卻根本不肯停下來清理傷口,雙手揮刀,將敵軍趕過馬臉,趕上城樓。兩名敵軍再度成為他的刀下鬼,正當他準備撲向下一名對手,背後猛地伸過來一幹長矛,從板甲破碎處刺了進去,深入半尺。

“啊——!”吳宏大叫著一回頭,將雙手持矛的偷襲者帶得步履踉蹌。他大叫著揮刀,砍斷已經彎成了弓形的矛杆,隨即又是一刀,將偷襲者削去首級。十幾把鋼刀從四面撲來,將他淹沒在寒光當中。

“保持隊形,保持隊形。兩兩相護,兩兩相護!”陳友諒再度如瘋虎一樣沖入敵樓,撲向圍著於光屍體亂刀齊下的敵軍。一名叛匪被他在後腰上開了條口子,脊骨碎裂,像條蚯蚓般在血泊中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