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赴會(四)

“哈哈哈……”在一片善意的哄笑聲,劉伯溫紅著臉從地上爬起來,四下輕輕拱手。“見笑了,見笑了。早聞大總管膂力非凡,卻未料其大如斯!”

眾人聞聽,笑得愈發酣暢,七嘴八舌的打趣道:“老劉,你可得好好去打熬一下身體了。咱家主公,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拍人肩膀!”

“是啊,劉參軍,就你這小身板,沒準哪天就被主公一不留神給拍吐了血!”

“劉參軍,咱們這兒可不比別處,文臣武將分得沒那麽清楚。就你這一拍便倒的身子骨兒,哪天要是遇上急行軍,豈不得累趴在半路上?”

“青田先生,君子六藝,可不只是禮樂書數!”

……

林林總總,其中有些話隱隱還帶著一點點酸溜溜的味道。但無論是善意的提醒,還是帶著幾分嫉妒的打趣,說過之後,都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拉近了數分。

“應該的,應該的。某明天就去拜師學藝,絕不再做文弱書生!”劉伯溫曾經在大元朝的官場混過不少年,當然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情況。一邊笑著拱手,一邊自我解嘲,很快,就跟眾人打成了一片。

接下來他再做事情,就容易了許多。憑著朱重九的全力支持和他自己嫻熟的待人接物手段,很快,就將與朱重九前往徐州,與脫脫在黃河上會面的事情安排得八(九)不離十。然而,令誰也沒想到的是,最後關頭,卻突然橫生枝節。原本內定要在會面當日擔任貼身侍衛的丁德興,接到命令之後非但沒有絲毫感到榮幸,反而直接跟劉伯溫拍起了桌子,“啟稟參軍,此事恕難從命。那脫脫老賊不讓丁某看見則已,只要在丁某眼前出現,丁某必親手將其千刀萬剮!”

“黑丁,別胡鬧,劉參軍是奉大總管的命令而來!!”專門負責陪同劉伯溫四下安排人手的李喜喜見狀個,趕緊杆在劉伯溫發怒之前,大聲提醒。一邊說,他一邊給丁德興使眼色。示意後者不要過於任性,沒等在淮安軍中站穩腳跟就得罪大總管身邊的臂膀。

然而丁德興卻根本不接受他的好心,沖著劉伯溫拱了下手,繼續冷著臉補充,“即便是大總管親自點將,丁某也是這麽答復。若是劉參軍覺得丁某有罪,盡管按照軍法處置好了。丁某絕不皺一下眉頭!”

“丁將軍言重了!”第一次獨立執行一項任務,就遇到了個硬坎兒,劉伯溫心中的感覺可想而知。但是,他卻不能直接拿著朱重九的佩刀去威逼對方,那樣的話,即便丁德興最後不得不屈服,也會顯得他這個參軍太沒本事。並且萬一關鍵時刻丁德興出工不出力,他可就要百死莫贖!

“劉某只是聽祿長史推崇你的武藝,所以才想勞煩你暫且替主公做一次貼身護衛。”輕輕吸了口氣,他繼續笑著補充,“如果丁將軍覺得劉某的安排不夠妥當,或者將軍自己最近公務繁忙脫不開身,盡管對劉某直說。劉某也好再去安排他人!”

一番話,說得不帶半點疏漏,讓別人想挑刺都挑不出來。丁德興聞聽,心中的火頭頓時就弱了許多,皺了皺眉,啞著嗓子解釋:“參軍大人勿怪,丁某不是針對你。不知道哪個酸丁,居然給主公出了如此餿的主意?唆使主公去河面上見那脫脫!見什麽見?那老匹夫一場大水,令我徐宿多少弟兄和百姓葬身魚腹?他如今落了勢,主公不派遣人手沿途取他狗命,已經是足夠寬容。憑什麽還要對他以禮相待?難道說,他脫脫是人,我徐宿那些慘死的軍民,就全不是人麽?”

他最近幾天一直按照淮安軍的規矩在講武堂受訓,沒有參加當日的議事。所以也不清楚,極力促成朱重九去與脫脫會面的那個“酸丁”,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結果他罵是罵痛快了,卻把個李喜喜嚇得汗流浹背。

不同於丁德興,李喜喜可是知道,是誰最先答應要跟脫脫會面的。細究起來,劉伯溫頂多是個幫朱重九說服了眾人,而真正該被丁德興罵個狗血噴頭的,恰恰是朱重九自己!

想到此節,李喜喜急得用力跺腳眨眼,“黑丁,你胡說些什麽?當時咱們跟脫脫是兩軍爭鋒,所有手段無不用其極!當年關老爺還曾經水淹七軍呢!我就不信,他事先都讓百姓搬了家!”

然而,丁德興正在火頭上,根本沒心思理睬李喜喜的暗示。撇了撇嘴,冷笑著道:“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從前關老爺那會兒,可有什麽高郵之約?既然主公憑著高郵之約宰了張明鑒,憑什麽就放過脫脫?一樣是濫殺無辜,火燒揚州和水淹歸德府,其中有什麽分別?莫非就因為他脫脫是蒙古人,就非得網開一面麽?那我等有何必要推翻大元,繼續低著頭,做四等奴才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