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手(第2/2頁)

“妾捕風捉影,離間君臣,死罪,死罪!”奇皇後臉一紅,立刻盈盈下拜,垂淚欲滴。

與其他朝代不同,大元朝的皇後,有提拔外臣之權。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一直走的就是她的門路。而妥歡帖木兒為了分脫脫的權,也默許了奇氏在朝堂中安插黨羽。只是月闊察兒這廝實在不爭氣,當年連黃河都沒過,就被趙君用一把火燒回來了。導致奇氏聽丈夫一提起此人的名字,就覺得心虛氣短。

“你是為了我,這我知道!”妥歡帖木兒最見不得奇氏的眼淚,嘆了口氣,走過去,雙手將後者拉起來,抱入懷中,“但有些事情,實在急不得。也先帖木兒阻塞言路,脫脫專權跋扈,朕其實心裏像鏡子一般清楚。但,但比起剿滅朱屠戶來說,這,這其實都算不得什麽大事兒。即便當初伯顏那樣權傾天下又是如何,到最後,朕不照樣收拾了他?”

“陛下是天縱之才!”感覺到妥歡帖木兒懷裏的溫度,奇氏抽了抽鼻子,幽幽地回應。“是妾身膽小,妾身至今半夜做噩夢,依舊是咱們小時候在高麗那會兒,連個小小侍衛,都敢問都不問,就當著妾身的面兒,把妾身的婢女一刀兩斷。”

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給妥歡帖木兒心裏,也留下了極重的陰影。他又嘆了口氣,幽幽地回應,“你放心,正因為朕經歷過,所以朕才不會重復父皇的老路。朕的眼睛,這些天也在一直盯著南方。脫脫一舉一動,朕掌握得不比外邊那些人少。”

“那麽說,陛下早就聽見過外邊的流言了?”奇氏仰起頭,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追問。

“沒!”妥歡帖木兒臉色發紅,笑著搖頭。“這話,還真沒傳到這兒,想必是底下人,覺得過於聳人聽聞吧!”

“哦?”奇氏做恍然大悟狀,然後笑了笑,繼續問道,“那陛下可曾知道更聳人聽聞的事情,兩個多月前,脫脫在芒碭山下,吃了一場大敗仗?”

“兩個多月前,怎麽可能?”妥歡帖木兒將奇氏放下,站起身,煩躁地來回走動。“兩個多月前,他不剛剛水淹了芝麻李的十萬大軍麽?怎麽可能還在芒碭山那兒吃敗仗?”

“臣妾聽聞,當時芝麻李被逼進了芒碭山中,已經束手待斃了。”奇氏站起來,目光緊緊追隨妥歡帖木兒的背影。“結果,脫脫輕敵大意,主力按兵不動。讓察罕貼木兒帶了毛葫蘆兵去打。誰料察罕貼木兒派了一萬大軍過去,最後只有不到一百人逃了回來!”

“嗯?”妥歡帖木兒眉頭一跳,雙目之中立刻閃起兩道寒光,“你這又是聽誰說得。察罕貼木兒不是月闊察兒的人麽?月闊察兒怎麽沒有上報?”

消息是月闊察兒提供的,已經雪雪私下證實過,絕對可靠。但是,奇氏卻不能向自家丈夫坦誠消息來源。想了想,低聲回應,“妾身是聽樸不花說的。他,他,陛下您也知道,淮安那邊現在產一種罐玉鏡子,深得大都城中命婦們的追捧。樸不花的族人就想去買一面來,進獻給妾身。結果在淮安那邊,剛好看著朱屠戶押送俘虜入城。”

“嗯——!”妥歡帖木兒氣得渾身發抖。玻璃鏡子,巴掌大一塊兒在大都城內,就能賣到萬貫以上。樸不花等人此舉,不是資敵,又算什麽?

然而,他卻無法將樸不花抓了治罪。因為眼下不但是兩個皇後手裏都有玻璃鏡子,大都城內,是個掌權的臣子之家,都買了不止一塊。如果認真計較的話,他即便是把整個朝堂清空了,恐怕都不夠大都城內鏡子總數的十分之一。

奇氏卻早已摸透了妥歡帖木兒的脾氣,笑了笑,繼續補充,“然後妾身就暗中留了神,讓樸不花派人去詳查。結果一查才知道,察罕貼木兒之所以不上報此事,是因為脫脫怕動搖軍心,不準他上報。而脫脫先前之所以能順利收復徐州、睢寧等地,也是因為朱重九主動放棄了這些地方,帶著大軍和百姓自行撤回了淮河以東。”

“能逼迫朱屠戶主動退避,也是一樁大功!”妥歡帖木兒強壓住心中火氣,咬牙切齒地點評。他能聽出來,奇氏在蓄意攻擊脫脫。他同樣能聽出來,奇氏話基本屬實,脫脫先前,的確在虛報戰功,掩飾敗績。但脫脫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把自己這個皇帝也蒙在鼓裏?難道就是怕自己不肯給他全力的支持麽?他把自己這個皇帝當成什麽了?當成一個老糊塗,還是一個剛剛即位,沒有半點執政經驗的生瓜蛋子?

正氣得兩眼發黑之際,卻又聽見奇氏嘆了口氣,幽幽的補充,“臣妾還曾聽聞,脫脫和朱屠戶兩個人,曾經在淮河上,隔著河水,走船換將。他用被俘的紅巾賊頭傅友德、劉聚、王國定等賊,換回了察罕麾下的蔡子英、擴廓帖木兒和脫因帖木兒,還有他麾下的奈曼不花、白音不花、李大眼等。雙方被換回來的人,都毫發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