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黃河賦(十二)

“轟!轟!轟!轟!轟!”跟過來的其他四艘戰艦陸續開火,在高速奔馳中,用裝在側舷上的線膛炮向敵軍發起攻擊。

因為產能不足,每一艘戰艦上,都只裝了四門線膛炮。每側兩門,遠遠沒達到列裝標準。

但戰艦上的每個人,卻都對勝利充滿了信心。

有了上一場戰鬥的經驗,炮手們的準頭,也得到了成倍的提高。這一輪射出的十枚炮彈,竟然有兩枚直接命中了目標。將兩艘沖在最前面的兩百石貨船,瞬間還原成了一堆爛木頭。

“沒有水密艙!”“沒有加強船肋!”“奶奶的,連護板沒舍得裝!”取得了開門紅戰績的炮手們,興奮地大喊大叫。迅速將火炮拉回船艙,按照早已操練了上千次的標準程序,擦凈內膛,裝填火藥、壓實彈丸,然後又迅速將火炮推出射擊口。

對面的蒙元戰艦,則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亂做了一團。不光船是臨時強征來的,根本不具備作為戰艦的資格。船上的絕大多數將士,也根本不懂得水戰是什麽模樣。唯一相對專業一些的,是被李思齊協裹投敵的炮手。然而這些炮手們卻得不到舵手和水手的有效配合,一次次錯過最佳發炮時間,只能徒勞地用炮彈在淮安軍戰艦的身後打水漂。

“加速,加速切外線!”

“加速,加速切外線!”

“瞄準那個最大的號的!”

“瞄準那個最大的號的!”

“開火!”“開火!”“開火!”

而淮安軍的戰艦,卻越打越有感覺。一分鐘不到,就又發起了第二輪齊射。這回,他們默契地選擇了一艘正在艱難轉身的千石大漕船。十枚彈丸帶著死亡呼嘯撲過去,在目標的前後左右濺起數道巨大的白色水柱。

漕船上的火炮無法瞄準側面目標,只能用床弩和投石機還以顏色。三支一丈多長的弩箭掠過兩百多步的距離,其中兩支射飛,第三支“啪”地一聲,鑿在淮安軍旗艦的側舷護板上,掛在弩箭前端的猛火油球冒出滾滾濃煙。

“滅火!”水手長馬武端起掀開身邊的木桶蓋子,將一桶混了白堊粉的泥水,從頂層甲板潑了下去,令剛剛跳起來的火頭,瞬間熄滅在了萌芽狀態。

另外兩名水手則按照平素訓練時養成的習慣,抄起長柄大錘,沖著弩箭的長杆猛砸。一下,兩下,三下,轉眼間,就將弩箭從護板上砸飛出去,徒勞地掉進了河水當中。

更多的弩箭飛來,大部分失去準頭,不知所蹤。偶爾也有一兩支創造了奇跡,但是淮安軍戰艦上特制的鐵力木護板,卻成了他們無法突破的屏障。箭頭上所積蓄的動能,根本不能給船身造成致命傷害。而淮安軍水兵在平時的訓練中,卻早已熟悉了如何應付火箭,非常老練地就將這些小麻煩徹底解決。

“轟!”“轟!”“轟!”“轟!”“轟!”第三輪炮擊,在一分鐘之後,又宣告開始。這次,比上一次更為專業。四枚六斤彈丸,六枚四斤彈丸,飛快旋轉著從半空中落下。滾燙的彈丸表面與空氣中的水分接觸,在身後留下清晰的白色拋物線。

大部分拋物線的盡頭,都是渾濁的河水。但是,依舊有三道拋物線,成功地跟目標對接在了一起。

僅僅二百余步的距離,讓線膛炮彈道穩定的特性,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漕船龐大笨重的身軀,又成了最佳瞄準目標。

三枚表面上包裹著軟鉛的彈丸,一枚六斤,兩枚四斤,協裹這巨大的動能,先後砸在目標的側舷、前甲板和後尾樓處,讓漕船的身體晃了幾晃,轉眼就失去了平衡。甲板上的探馬赤軍戰兵亂作一團,慘叫著跑向船身翹起的一側。火藥桶、石塊、木料、弩箭,則順著快速傾斜的甲板,噼裏啪啦往河裏頭掉。

在河水與載重的雙重壓力下,漕船的龍骨,開始發出滲人的聲響。“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宛若水怪在河面下磨擦牙齒。忽然間,船頭猛地往水下一紮,船尾高高地跳起,大部分船身都露出了水面,扭動,掙紮,“轟”地一聲,四分五裂。

數以百計的士兵掉進了渾濁的黃水中,隨波起伏,掙紮求生。數以十計的士兵身負重傷,血流滾滾。

沉船附近的河面,轉眼就被染成了猩紅色。另外兩艘正在艱難調頭的大漕船和其他五艘小貨船在紅色的漩渦的周圍,擠成了一團,不知所措。

就在五分鐘前,船上的正將、副將和押隊、戰兵們,還都信心十足。以為憑借白賺來的火炮和優勢兵力,可以輕松滅掉送上門來的獵物。如今,他們卻忽然發現,自己才是那頭愚蠢的獵物,而對手,則早已磨利爪子和牙齒。

理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讓所有人都亂了方寸。臨時趕鴨子上架出任水師統領的探馬赤軍千戶哈力克不甘心撅著屁股挨打,揮舞著彎刀,大聲命令,“開船,開船,把船開回岸邊去,讓岸上的大炮轟碎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