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鏡子(下)

跟隨王二一道潛入到揚州的密探當中,不止是一個人剛才打著“查探敵情”的由頭買了股本票子。或是準備偷偷地留起來,給自家兒孫日後當個保命之資。或者是聽了當地人的煽動,認為此物明天必然價格翻番,準備屆時倒手發上一筆小財。因此,真正願意把自家性命搭上去行刺朱八十一的,簡直是鳳毛麟角。然而,即便是這幾根不要命的鳳毛麟角,也很快被買了股本票子的同伴給勸阻住了。作為丞相府的家丁,大夥能存下點兒錢來不容易。誰敢讓他們賠了本兒,仇恨就是不共戴天!

“我就不信,那人真能將石頭變成金子!”被攔住不準拼命的探子,自然不會給準備借機發財者好臉色,撇著嘴巴,小聲嘀咕。

“這東西,誰能說得準呢。以前咱們不也沒見過火炮麽?”財迷心竅者底虛,對不要命的冒失鬼們滿臉堆笑,“反正明天早晨就能見到分曉,也不差在一天。哎呀,大門開了。什麽,快看看,他們擡著的是什麽?”

各懷心事的探子們顧不上再小聲爭執,齊齊地將頭轉向大門口,翹起腳尖,從別人的後腦勺處仔細觀望。只見四五十名身穿厚布棉甲淮安士卒,快步推出了幾車鐵管子和木板,以飛一般的速度,在院子裏正對大門的位置,搭起了一座簡陋卻極為結實的高台。然後又用長矛和繩索,在高台正前方拉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空曠區域,最遠處距離高台至少有十四五步,任何人想要擠得更近一些,都被士兵們毫不猶豫地給推了出去。

“打人了,打人了!淮安軍不講道理,動手打人了!”有地痞閑漢,立刻開始在人群裏大聲鼓噪,抗議士兵們對他們的驅逐行為。

然而,他們的抗議聲,卻很快就被一陣陣哄笑聲給壓了下去。周圍的百姓們鄙夷地看著他們,毫不留情地數落,“活該,打死了才好。那裏邊也是你能去的地方?進士老爺,胡老善人,還有各位商號的大管事還未必在裏邊有位置呢,你們算哪根蔥?”

雖然淮揚大總管府沒有明確規定,觀眾必須站在什麽地方。但每一次展示準備交給商號制造的新物件,最靠近觀禮台的區域裏邊,坐的都是那些地方上的名流,或者由他們派出來參與商號運作的掌櫃們。尋常百姓覺得既然自己出不起五萬貫錢買股本,就應該自動與這個區域保持距離。如果發現有誰沒自知之明的話,大夥絕對不會給他任何支持,並且會很自然地對其行為嗤之以鼻。

“你,你們狗眼看人低!”眾鬧事的地痞們挨了罵,氣得兩眼噴煙冒火。但是,他們卻不敢當著淮安軍的面兒,對普通百姓動武。那些兵丁雖然看上去並不高大,下手卻非常狠辣。凡是當街耍橫欺壓良善的,只要被他們抓了現行,在床上躺上三五天都屬於僥幸。弄不好,弄個終身殘疾都極有可能。並且被打者根本找不到地方喊冤去!

正喧鬧間,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嘹亮的銅喇叭聲。緊跟著,二十幾名掌櫃打扮的家夥,急匆匆地從院子內的廂房中走了出來。圍著觀禮台繞了小半個圈子,很快,就被士兵們引到了用繩索和長矛隔出來的貴賓區域,席地而坐。

隨即,又是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幾個最早向淮安軍屈服,並且被朱八十一用股本票子給拉上了“賊船”的地方名流,被各自的家丁簇擁著,走進了貴賓區域裏。

身後的家丁迅速放下手裏的物件兒,抓住兩腳一拉,就變成了一把把舒適椅子,然後又鋪上狐皮,貂皮等保暖之物,讓幾個敢公然露面支持淮安軍的地方名流,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最靠近觀禮台的位置。

“德行!”在距離王二不到三步遠的地方,有名剛剛被趕出貴賓區的地痞氣哼哼的撇嘴,“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麽?瞎張揚什麽?哪天等老子發了大財……”

“寧二子,你就少做幾個白日夢吧。有那功夫,去找份正經事情幹多好。甭說進瓷窯和水泥窯,就是去幫著官府修路,也好歹是個正經營生啊!”周圍有百姓聽得不耐煩,忍不住又出言數落。

不像當年孛羅不花統治的時候,越是遊手好閑的地痞流氓,越能混得開。如今換了淮安軍坐鎮,這揚州城內,逞勇鬥狠的大俠小俠們,可是不再吃香了。新成立沒多久的淮揚商號,以每天近百人的速度,不斷吸納著城中的青壯。而由淮揚大都督府出資修建的碼頭、港口以及聯通高郵、揚州和淮安三城的官道,也需要海量的人手。除此之外,那些曾經毀於兵火的各行各業,在官府和商號的聯手帶動下,亦以最快的速度恢復著元氣,慢慢重新煥發出生機。可以說,眼下只要是有一把子力氣,或者一技之長的年青男子,根本不難找到養家糊口的差事。再繼續四下裏胡混的人,絕對會被大夥鄙夷,並且成為所有正經人家孩子的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