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血債(下)

“發大財,發什麽大財?紅巾賊可是馬上就能打過來!”朱亮祖一聽,立刻來的精神,興致勃勃的追問。

他麾下的義兵被紅巾軍給幹掉了三成,在撤退途中又逃亡過半,因此急需一大筆錢財來招募新血,恢復實力。如果張明鑒真有發財的路子,他無論如何都願意參上一股。

另一個“義兵”萬戶廖大亨卻迅速察覺到了一絲不妙,先用力拉了一把朱亮祖,然後向張明鑒鄭重施禮,“張總管厚愛,廖某跟朱兄弟感激不盡。但大敵當前,咱們還是先說說如何布防,才能確保揚州不被朱屠戶輕易攻破才好。否則萬一揚州城像高郵那樣,被朱屠戶不戰而克,咱們三個無論想做什麽,恐怕都是白日做夢!”

“對,對對,廖兄弟說得極是。張某剛才孟浪了!”張明鑒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皺了下眉頭,強笑著回應。

“也不能說孟浪。張總管所謀甚大,我二人見識淺,無力參與其中而已。”廖大亨卻得寸進尺,繼續大聲強調。

“不,不,廖兄弟說得極是。守不住揚州什麽都是白瞎。如此,就請二位帶著人馬入城,咱們去府衙從長計議如何?”張明鑒眉頭又皺了一下,笑得愈發春光燦爛。

“入城就不必了!”廖大亨笑了笑,輕輕擺手,“我兄弟二人麾下兵馬全加起來,也湊不齊三個千人隊。即便入了城去,恐怕也幫不上太多的忙。反而會因為旗號不統一,給張總管添亂。不如這樣,揚州城東南有一片大澤。我兄弟二人就帶著麾下兵馬到那裏靠水另結一寨,與張總管互為犄角。如此,萬一朱屠戶來攻,彼此之間也能有個照應,多拖住他幾天!”

“呃?”張明鑒眉頭擰成一團疙瘩,臉上陰雲密布。右手緊緊按在刀柄上,半晌,才緩緩松開,“也好,就依照廖兄弟之言。今天勞煩二位先將就一晚,最遲明天一早,張某就會派人送些錢糧過去!”

“如此,我兄弟二人就多謝張總管高義了!”廖大亨又向張明鑒施了個禮,然後用力拉了一把朱亮祖的袖子,轉身離開。

後者卻兀自迷迷糊糊,一邊走,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老廖,我說你今天吃錯藥了。好好的城裏不進,非要跑到城東的雁棲澤去挨凍,還非得拉上我……”

“閉嘴!如果你不想跟廖某走,盡管帶著你們的兵馬入城!”向來性情敦厚的廖大亨卻忽然冷了臉,以極低卻極其嚴厲的聲音喝罵。

“嘿,你還長脾氣了!”朱亮祖也氣往上撞,甩開廖大亨的手,低聲數落。然而,念在彼此間多年的交情上,他卻不好真的將廖大亨一個人丟在城外。一邊走向自己的隊伍,一邊不高興地嘟嘟囔囔,“真是的,邪門透了。明明三家全都進到城裏,都未必能將揚州守住。你還非要分兵。還不肯接受送上門的發財機會……”

“我是再救你的命!你知道不?不知道,就給我閉上嘴。等咱們倆把營地紮下來再說!”廖大亨在後邊踢了他一腳,低聲打斷。

“救我的命?憑你那三腳貓武藝?”朱亮祖回過頭,不屑地撇嘴。然而看到廖大亨那陰沉的臉色,又把剩下的嘲笑話全都憋回了肚子裏去。

若論武藝和兵略,廖大亨照著他差了可不是一點半點。然而若論揣摩世道人心,三個他綁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廖大亨。這已經都是以往經過實踐證明了的事情,不需要任何質疑。所以,光是為了謹慎起見,他也要遵從廖大亨的選擇。

帶著一肚子的狐疑和不滿,朱亮祖氣哼哼地領著麾下的殘兵與廖大亨一道,在揚州城東五裏的雁棲蕩北岸紮了營。隨後,又帶領親兵去打了幾頭野鹿,一邊架在火上烤,一邊等著廖大亨過來解開謎團。

那廖大亨卻一點兒不體諒他的心情,先領著一幫親信將寨墻巡視了個遍,封堵了所有疏漏。然後又派人在附近挖了大量的陷阱,以防營地遭到偷襲。最後又遍灑斥候,探聽紅巾軍的位置和動向。待一切都忙碌完了,才拎著半壺濁酒,步履蹣跚的走到了火堆旁。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姓張的怎麽得罪你了,你像防賊一樣防著他?”朱亮祖早就等得火燒火燎,不待廖大亨坐穩,就啞著嗓子追問。

“他要發財,我不想跟著發,也沒本事擋著他,如是而已!”廖大亨如同老了十幾歲般,頹然蹲到了火堆旁,嘆息著回應。

“發財?那還不是好事兒麽?咱們兩個正缺錢糧來招兵?”朱亮祖聽得滿頭霧水,瞪著一雙茫然的眼睛繼續追問。

“他想用刀子發財!”廖大亨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籠罩在暮色的揚州城,繼續低聲長嘆,“他根本就沒打算替帖木兒不花拖住朱屠戶,他只想趁著朱屠戶趕過來之前,撈最後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