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追趕

“如漢卿所言,這沙河大敗,也要怪在那姓朱的頭上?”就在朱八十一和逯魯曾、黃老歪等人琢磨著如何將禍水西引,為淮安軍爭取“種田”時間的當口。大都城中,卻有幾雙銳利的眼睛,緊緊地盯上了他們。

“大人還是叫我小四為好,聽著舒坦。漢卿兩個字,是出去給別人叫的,圖著不失了大人的臉面!”脫脫自幼的玩伴,右丞相府管家李漢卿躬了下身子,誠惶誠恐。

“又來這一套!”脫脫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自打弱冠之後,闔府上下,誰曾把你當作奴才看待過?”

這是一句實話。對於李漢卿這個玩伴加書童,脫脫府裏的男女老幼都尊敬有加。而難得的是,李漢卿從來不恃寵而驕,總是心甘情願地以奴才自居,仿佛只有這樣,才會讓他自己感到舒坦一般。

這次,他又果斷地跪了下去,哽咽著回應,“大人從沒把李四當奴才,但李四卻不能忘本。所以漢卿兩個字,大人還請千萬不要再叫了。否則,李四就再也沒臉留在府中了!”

“也罷,隨你!”見他說得如此情真意切,脫脫只好滿足他的心願,“反正名字只是個稱謂。在家裏,你是我的書童,在外邊,你就是我府上的第一管家。即便偶爾外出公幹,無論多久,這個位置,始終給你留著!”

“大人如此相待,李四若是再不粉身以報,就不是人了!”李四又磕了個頭,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紅著眼睛回應。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脫脫笑了笑,輕輕點頭。“朝廷派出那麽多探子,報回來的消息,全都是賊兵勢力大,賊人有當地百姓襄助,來去飄忽等等廢話。只有你,能把前因後果說得這麽清楚。比也先帖木兒給我信上,說得都清楚!”

“也先主人是當局者迷!”李四想了想,不敢居功,主動替打了敗仗的也先帖木兒解釋。

“什麽當局者迷啊,他根本不是個打仗的料子,偏偏逞能。我勸過他,他又覺得我這個當哥哥的是在耽誤他的前程!”脫脫又笑了笑,不屑地撇嘴。

弟弟也先帖木兒是個好文官,好禦史,卻絕不是個好統帥。但是不把兵權交到他手上,自己的右相位置,就始終不見安穩。所以當初無奈之中,只能兩害相權取輕,誰料帖木兒卻連汴梁都沒守住,丟光了三十萬大軍,只帶著幾千親信逃回到黃河北面。

這下好了,朝廷中那些短視的家夥,正瞅找不到自己的把柄呢。弄權誤國,任人唯親,養賊自重。什麽有的沒的罪名,一股腦全扣過來了。而那妥歡帖木兒陛下,自幼又是個受盡了權臣欺淩的,最怕重現當年噩夢。沒吃這個大敗仗之前,還想消減相權呢,吃了這個大敗仗後,削起來更加名正言順。

“是紅巾賊憑著火器犀利,打了也先一個措手不及!”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李四絕不肯說主人半句壞話。想了一會兒,再度把話頭引到淮安軍身上。

“你說這話,我信。可我怎麽拿這個理由去說服皇上啊?”脫脫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嘆氣。“那淮安賊,只出動了三千人。而劉福通是十五萬,芝麻李五萬,趙君用三萬。誰是主力,誰是幫手,幾乎一目了然。我去跟皇上說,劉福通的十五萬大軍不足為懼,朱八十一的三千兵馬是罪魁禍首。皇上還不當場就跟我掀了桌子?”

“可事實就是如此啊!”李四指了指自己親筆寫的密報,苦苦堅持,“當時劉福通和也先主人隔著沙河對峙了一個半月,其實雙方都已經成了疲兵。從淮安來的那支紅巾賊,人數雖然只有三千,卻帶了四十門火炮。半夜弟兄們正熟睡的時候,四十門大夥一起轟過來,能不炸營麽?要怪,只能怪鞏蔔班,他一個老行伍,居然建議也先主人將營盤紮在河岸邊上!”

“鞏蔔班死了,人死了,一了百了。而也先卻還活著。皇上一直不肯治他的罪,就是等著老夫認罪呢!”類似的話,脫脫今晚已經聽好幾遍。又看了李四一眼,不耐煩地強調。

“人雖然死了,但罪責不能不負!”李四被瞪得愣了愣,聲音迅速變低,“紅巾賊的炮,至少能打三百五十步遠。而他的營盤,距離河灘只有一百五十步。紅巾賊半夜把火炮用船拉著悄悄靠岸,巡夜的弟兄根本不可能發現!皇上若是不信,大人可以帶著皇上去軍械局驗炮。即便是咱們自己仿制的銅炮,裝上屬下派人重金收購回來的黑色火藥,也能打三四百步遠!”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讓妥歡帖木兒陛下親眼看一看新式火炮的威力,他就會明白哪個方向才應該是朝廷下一步用兵的重點。而明白了火炮的威力,就知道也先帖木兒敗得其實有情可原,遷怒自己的心思,也會減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