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官賊

那些蒙古將士極為兇悍,見到岸上來不及逃走的商販了腳夫,立刻策馬圍攏上去,不由分說先捆到一邊。見到拉貨的馬車、牛車,也是立刻用長矛短刀在上面亂捅。登時間,將運河兩岸禍害得血流滿地,哭聲震天。

河道中的大小船只,也全都被攔下來接受檢查。提著刀的高麗仆從兵們口口聲聲說是嚴防有紅巾軍細作向徐州報信,實際上兩只眼睛卻盯著船老大的荷包。能凡是能拿出令官兵們滿意的買路錢者,一律當作順民對待。那些掏錢稍微不爽利者,則一刀劈下水去,全船財貨都被當作賊贓充公。

逯魯曾親眼看著就在自己前方不到五十步遠的位置,有艘與自己所乘一模一樣的輕舟,被發了狂的蒙古兵掀了個底朝天。穿上的乘客無論老幼,無一全都吃了“板刀面”。頓時也不敢細想,立刻扯開嗓子,沖著岸上大聲叫嚷道:“滄海老弟,我是淮南宣慰使逯善止!滄海老弟,咱們三個月前還在一起吃過酒,難道你忘了麽?”

“我家大人是淮南宣慰使!我家大人是淮南宣慰使!與你家大帥是一起喝過酒!與你家大帥是一起喝酒聽戲的好兄弟!”幾個家仆也嚇得魂飛魄散,齊齊扯著嗓子呐喊。

那些正乘著小舟“檢查”過往船只的高麗仆兵聽不懂漢語,聽到有人大聲求救,立刻齊齊地撲了過來。兩岸邊正在燒殺劫掠的蒙古馬隊,也各自分出十幾名騎兵,對準停在運河中央的輕舟,彎弓搭箭。

眼看著自己就稀裏糊塗地被亂箭穿身,逯魯曾忽然福靈心至。扯開嗓子,用非常不標準的蒙古語喊了一句,“月闊察兒,你個有娘沒爹的帶犢子!你有種今天就殺了老子,否則,老子這輩子跟你沒完!”

“月闊察兒,你個有娘沒爹的帶犢子!你有種今天就殺了老子,否則,老子這輩子跟你沒完!”船上的家仆和夥計根本不知道逯魯曾喊的是什麽,為了活命,也齊齊扯開嗓子,學著對方的強調一遍遍重復。

這下,那些正在彎弓搭箭的蒙古騎兵全都傻了眼,誰也不知道船上的白胡子漢人老頭到底仗了哪個的勢,居然敢操著蒙古話當著上萬人的面兒罵月闊察兒是野種。

當即,有名百夫長趕緊策馬跑到月闊察兒身邊,提醒他河面上出現了一個特殊的人物。月闊察兒正看手下兵卒殺人放火看得熱鬧,聞聽百夫長的匯報,皺了皺眉頭,不屑地回應道:“苦哈哈在河面上討生活的,怎麽可能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怕是嚇瘋了,順口亂嚷嚷吧!殺了,殺了,老子才沒功夫管他是什麽來頭!”

“是,大人!”百夫長響亮地回答了一聲,卻沒敢立刻去執行命令。而是偷偷看了看逯魯曾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用蒙古語繼續提醒,“但是,但是他會說,會說咱們的話。還,還敢罵您!”

“敢罵我!他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拉上岸來,綁到馬尾巴後拖死!”月闊察兒聞聽,立刻火冒三丈。瞪圓了一雙肉眼泡,大聲斷喝。

“是!”百夫長答應了一聲,還是不敢輕舉妄動。這年頭,漢人的命普遍不值錢,但某些特別的漢人,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殺掉的。對方既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罵月闊察兒,保不準是朝中另外一派高官的家奴。如果問都不問清楚就砍了他,少不得要給自己惹一堆麻煩。

“怎麽還不去!莫非你覺得他罵得不夠過癮麽?!”月闊察兒根本不理解手下的良苦用心,舉起鞭子,厲聲質問。

話音未落,又有一個百夫長策馬跑了過來。遠遠地施了個禮,大聲喊道,“報!平章大人,那老頭手裏有個金印。好像的確是個當大官的!”

“大官兒?乘一個巴掌大的小船兒趕路?咱們大元朝的官兒,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不講究了?!”月闊察兒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手下人的匯報。鐵青著臉,森聲追問,“你沒看錯?!他叫什麽?在哪裏任職?!”

“啟稟平章大人,他,他會說咱們的話。自稱,自稱叫什麽轆轤。還說跟您在一起喝過酒!”第二名趕來匯報的百夫長的心思明顯比第一個仔細,想了想,繼續大聲補充。

“轆轤?!”月闊察兒愣了愣,隨即伸出胖胖的手掌在自己頭上猛地拍了一下,“嗨呀!我知道了,是逯魯曾這老頭?!你們沒把他怎麽著吧?!那老頭早就該死了,但是不該死在咱們手裏!”

說著話,滿臉的怒火瞬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雙腳用力一點馬鐙,風馳電掣般沖到河岸邊,朝著正圍在逯魯曾座船四周的高麗仆兵喊道:“奶奶的,全都給我住手。敢碰到祿大人一根汗毛,老子將你們全都拖死!”

罵完了高麗仆兵,他又趕緊換了幅笑臉,沖著已經嚇癱在船板上的逯魯曾喊道:“祿大人,祿大人。小弟對手下約束不嚴,讓你受驚了!該打,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