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三章 屠營(下)

楊開遠的檄文給蕭鐵奴的“勤王行動”造成了道義上的致命打擊!

雖然中樞方面老早就已經宣布蕭鐵奴起事為叛亂,但在太子失蹤一事上,當時的在京諸執政都有嫌疑,所以他們對蕭字旗的指責便很難讓人信服。在許多人看來,楊應麒平叛的理由並不比蕭鐵奴勤王的理由可靠多少。

但楊開遠就不同了,他以與蕭鐵奴相近的在外元帥立場,直攻蕭鐵奴違反武將不當幹政的軍人操守,在這一點上蕭鐵奴是辯無可辯。楊應麒與蕭鐵奴之間是難分是非,而楊開遠和蕭鐵奴之間卻是是非分明!蕭鐵奴若不能澄清這一點,那他面對楊開遠時便是以逆擊正,再要糾纏下去便只能依靠純粹暴力上的勝利了。

不過,蕭字旗已經沒有退路了,在勤王的遮羞布被楊開遠撕下以後,蕭鐵奴開始顯露出他那略微顯得有些瘋狂的氣質來,他沒有耗費精力讓盧彥倫為自己寫文辯護,他最相信的還是成王敗寇的道理,他相信只要自己最後能夠勝利,那麽那廉價的道義也會跟著站在自己這一邊!

“六將軍被三將軍逼瘋了麽……”聽說蕭鐵奴殺了種彥崧以後,任得敬私底下對他的副將說。這時候他已經領了楊開遠的帥令,在蕭字旗突破太行山之前搶先進駐於井陘、靈壽一帶,成為京師南大門的看守者。一些劉萼的黨羽企圖在真定發動叛亂被他以雷霆之勢全部剿殺,而蕭鐵奴送來的招降書也被他原封不動地退回。任得敬在楊開遠和蕭鐵奴之間選擇了前者,理由很簡單,因為他覺得楊開遠就算敗了也還有再戰的機會,而蕭鐵奴如果敗了那就是萬劫不復!楊開遠無論進退都大有余地,而蕭鐵奴背後卻已經是懸崖了。

不過,能像任得敬看得這樣清楚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尤其是那些過分緊張的當局者,依然被蕭鐵奴襲取名城、伏殺元帥的威勢所震懾。盡管有楊開遠親自主持防務,盡管中央軍的兵力依然優於勤王軍,但京城內外仍然充滿了緊張。

林輿來見楊應麒的時候,馬擴正從屋內出來,兩人互相點頭致意之後便擦肩而過,馬擴剛奉命前往居庸關,代楊應麒向楊開遠詢問戰況,回來報告後又匆匆出去執行新的任務,這時是一刻也不敢耽擱。林輿進了門,卻見楊應麒正在屋內踱步,口中喃喃自語:“按常理,應該不會失敗……按常理……三哥是身經百戰的人,現在居然給我這樣的回復!若事情接下來不是按常理發展,那該怎麽辦!”

楊應麒低聲地吼著,仿佛完全無視林輿進來了,不過話說回來,若這時進門的不是林輿而是其他人,楊應麒這些心裏話也許就不會出口了。

他在屋內繞了三四個圈子才坐下,林輿就知道他已經平靜下來,上前問道:“爹,你叫我來什麽事?”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楊應麒說到這裏停了停,然後才道:“是有關太子的事情……你實話告訴我,他能無聲無息地跑掉,是不是你幫的忙?”

林輿沒有回答,卻有些吃驚地反問:“爹!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為什麽?因為太子私人的力量其實很薄弱!按照常理……這見鬼的常理……嗯,按照那見鬼的常理,他自己是很難逃出去的。所以……”楊應麒道:“所以太子能這樣無聲無息地逃出去,一定是有人幫忙!”

林輿道:“那你是懷疑我?如果你認為我之前對你撒謊,那我現在說不定也會對你撒謊!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就直接派人調查好了,何必再來問我?”

“我早就調查了!我到現在才問你,就是因為調查沒有結果!”面對林輿,楊應麒不僅不用政治口吻,甚至連心機與技巧也不用:“是!我懷疑你,但也懷疑劉萼!雖然早在太子失蹤之前我已經派人將劉萼一派的人盯住,但我畢竟離開了京城兩年,回來的時間又不長,劉萼在京畿根基已穩,他都有哪些勢力我一時也查不幹凈!如果太子自己願意合作,那麽你或者劉萼的人能利用我的疏忽把太子帶走也不奇怪。不過我知道,雖然你和韓昉、劉萼他們都有嫌疑,但你的目的不會和他們一樣。太子若是由你送走,那麽也許真會在你的幫助下前往東大陸或其它什麽鬼地方了。但要是落在他們手中……那太子就危險了!輿兒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幫太子幹這件幼稚透頂的事!”

“幼稚透頂?”林輿似乎有些不滿楊應麒的這個形容:“雖然太子不是我送走的,不過我可不覺得太子離開這個地方是幼稚透頂的事情。我覺得這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是一次再生……”

“胡鬧!”楊應麒拍案怒道:“你們多大了!還這麽任性!還當你們是在山東讀書,不痛快的時候就可以逃課麽?你知道這件事情讓我陷入多被動的局面嗎?你知道國家幾乎快因為你們的任性而垮掉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