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四章 漢皇都(上)

折彥沖在曹廣弼的喪事之後便回到塘沽,這時已是一六八五年年中。蕭鐵奴在西北緩過了氣,重新發動了對中興府的圍攻,而劉锜亦已打通了蘭州到涼州的道路,自此甘隴絲路重新納入中原政權的掌控之中。

劉锜在西北的大捷傳到塘沽時,楊應麒也頒布了年度減稅令,新一輪調整中商稅在增增減減中總額削減了將近兩成,農業稅收則繼續保持在較低的水平上,與民休養生息。

在折彥沖凱旋以後,幾乎所有的商人都認為大漢已經天下無敵了,整個北面邊疆基本已無大患,南邊的弼顯然也很難對漢政權構成大威脅,而趙宋雖然強大,但趙構蔫慣了,所以大家心裏也不怎麽把宋室作為一個強勢勢力。用蕭鐵奴的話來說,那就是:“現在只準我們打別人,不準別人打我們了!”

因此楊應麒一減稅,商人們就知道政府暫時不打算發動大規模的擴張了,在“不準別人打我們”的情況下,漢廷不主動挑戰就意味著整個北部中國的政治將會穩定下來。

這個時候,海路東到日本、高麗、率賓府,南到麻逸、渤泥都已經暢通無阻,陸路則東北到混同江入海口,正北到漠北龍城,西北經甘隴絲路到回鶻都已全線溝通,數十萬漢軍上千座兵站駐紮在幾大交通幹道上,保衛著這些交通大動脈的安全。腳下有如此通達之商路,頭頂又有百年不遇的商貿鼓勵政策,加上政治上的穩定,三下裏一湊合,整個大漢的經濟活力便又蓬勃發展起來。

但就在這時,南邊傳來了一件讓部分商人感到憂心的大事:汴梁被嶽飛攻克了!宗弼自焚而死,屍骨無存。楊開遠趁機進軍,拔除掉宗弼在黃河沿岸的所有據點,但河南的大部分地區卻還是為宋軍所占據。漢宋大軍隔著黃河南北對峙,但彼此卻都不敢妄動,只是分別飛報中樞請旨。

建康方面收到消息後,宮門內外卻是兩番大不相同的心情!外面是士子、學生們的滿城歡呼,家家都在燃炮竹敲鑼鼓慶祝收復故都,甚至有人建議遷都回汴梁!但宮內趙構和他的宰相們卻憂心忡忡,擔心這樣一來會刺激得折彥沖一怒南下。對於嶽飛進軍過於“激烈”,趙構內心其實是不滿的。不過士氣如此之旺、民心如此之熱,而收復汴梁確實也是大功一件,所以趙構也不得不順應士心民心,對有功將士予以嘉獎。

對內的問題暫時還好辦,可對外的問題卻為難了。以當前的形勢,若是按照以前和歐陽適的口頭承諾將由嶽飛恢復的部分河南領土割讓給大漢,恐怕難以向國人和邊疆將士交代,但若是不割,趙構又怕會激怒折彥沖。

秦檜是割地派,認為汴梁雖為故都,但河南殘破已久,加上開封如今就在邊境上,已不可能再作都城,以數州殘破之地得罪北朝暴君,實在不是一件劃算的事情。

趙鼎則是強硬派,他認為漢軍雖然強大,但漢廷眼下國庫空虛,而且西夏都城又還沒有攻克,折彥沖就算想要發兵恐怕也是有心無力,否則楊開遠不會等到宗弼主力瓦解才南下撿便宜,而必會趁著宋軍尚未完勝而戮力南下與宋軍爭奪汴梁。但如今楊開遠既選擇前者,則漢廷之虛弱可想而知,既然北朝是外強中幹,大宋何必搶著低頭?

兩個重臣的話趙構都覺得有理,眼下情勢尚未告急,所以趙構便不願就此割地,但要讓他和折彥沖對著幹他又覺得太過冒險,兩相權衡之下,最後他決定火速派遣重臣北上,希望能以增加歲幣來緩和南北的關系。

趙鼎聞言慌忙進諫,認為折彥沖若是有力南下那增加歲幣也絕不可能滿足他的胃口,若是折彥沖無力南下又何必怕他?他以為大宋的當務之急是對內修整兵甲,訓練士卒,增築邊防,以拉近宋軍和漢軍戰鬥力的差距。又認為眼前漢廷既為財政所困,便當力攻其短處,若折彥沖發怒絕交,大宋正好趁機斷其歲幣、榷場,出水師擾亂其東海商路,這樣一來漢廷的財政問題勢必雪上加霜,到時候就算不能兵不血刃而瓦解漢政權,至少也能大大削弱漢廷的經濟實力,延緩北師南下的時間。不過趙構最後還是沒有聽從他的建議,依然派大臣北上獻媚。

和趙構預料的一樣,折彥沖聽到汴梁被宋軍攻克的消息後果然大怒,他先將大宋常駐塘沽的使者召去痛罵了一頓,隨後便放出消息,聲言即將興兵。

劉豫到達塘沽時開戰的聲音已經叫得滿天響,他心中恐懼,既怕遭了魚池之殃,又怕完不成任務,經過一番思索,想到了一條妙計,連夜到相府來賄賂楊應麒。

楊應麒看著劉豫賄賂他的禮單,滿臉的難色,推辭道:“我大哥這次是真的發火了,我也勸不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別留在塘沽了,免得他發起怒來拿你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