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金蘭折(下)

這時還呆在雲中的折彥沖,聽到大宋進軍河南、連戰皆捷的消息後暴跳如雷,韓昉等在他盛怒之下哪敢開口,還好楊開遠在,等折彥沖發了一通脾氣後勸道:“雖然當初老四和趙構議定疆界,當以淮北秦嶺為界,這河南也是趙構暗示了要放棄的,但當時畢竟沒有明文。他此刻發兵攻打汴梁,那也不是說不過去的事,大哥何必為此動氣傷身?”

折彥沖哼了一聲道:“趙構?我氣的豈是趙構?兩國對弈,他幹什麽都是應該的!”

楊開遠奇道:“那……那大哥在生誰的氣?”

“我氣的是二弟!”折彥沖道:“我這次北上將黃河一線托付於他,那就是相信他能獨當一面!可是如今……哼!雖不能說是令人失望,卻也有負他以往的盛名!”

楊開遠忙道:“大哥你不知道,二哥在後援不繼的情況下,一人獨當宗弼以及宋軍東路,委實吃力。尤其是當初三家聯手圍攻、南朝蠢蠢欲動之時,局面更是驚險萬分!若換了個人去,就算是我,只怕也守不住黃河。”

“那一戰,他打得很好!”折彥沖道:“我也沒因此而怪他。我怪的是他之後的布置!宗弼一擊不能得手,趙構仰面不敢發兵之後,按理說他就算無法反守為攻,但步步為營以待北路大軍凱旋的種種安排是應該做的。尤其是我凱旋以後,他就更該積極響應。但他沒有!擊退宗弼以後他的整個布局你又不是沒看到,僵化到什麽程度!一年之中竟沒多少變化,幸好宗弼被他之前的戰績唬住沒看出破綻來,否則……算了!這過去的事情也不說他了,但這次宋軍北進,他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就不會賣個破綻,放一部分金軍去抵擋宋軍?或者假意示弱,或者乘隙進擊?這些還要我來教他不成?我看他是防守的仗打得太多了,連怎麽進攻都忘了!”

對折彥沖這幾句話,楊開遠倒也覺得有理,曹廣弼在擊退宗弼的攻勢後,整個布局確實顯得過分保守了些,不過曹廣弼以往的戰績已在所有人——包括戰友楊開遠和勁敵宗弼——心目中建立起了近乎迷信的威信,曹廣弼不動,宗弼反而更加擔心,所以楊開遠聽了折彥沖的話以後道:“或許二哥是動了而我們不知道而已。”又道:“按理說趙構抄宗弼後路的事,應該是二哥最先得到消息,但現在卻是由塘沽那邊來和我們說,這情況便不對頭。二哥再怎麽糊塗退步也不至如此,事情既然有異,多半是二哥另有安排。”

折彥沖一怔,隨即連連點頭:“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的。不過現在我們局勢大好,光明正大地進兵也可以占據上風,不一定需要什麽奇謀秘計。他有什麽行動,原也不必瞞著我們才對。”

楊開遠笑道:“或許二哥是要給大哥一個驚喜,要不大哥就發一封文書,問問二哥究竟是什麽打算。”

折彥沖頷首道:“好。”

但書信發出之後,竟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響應,過了半個月,中樞那邊轉來一封秘信,卻是曹廣弼的親筆,信中稱自己得了急病,若北方無事,楊開遠抽得開身,請火速南下代自己接掌兵權。

折彥沖和楊開遠接到信件後都大驚失色,他們萬料不到曹廣弼近來遲遲不動,竟然不是因為什麽密謀,而是因為生病!折彥沖當即簽發密令,讓楊開遠火速趕去大名府代替曹廣弼,臨行前吩咐道:“以二弟的為人,若不是病情嚴重絕不會發信讓你去代他!他既然這麽說……”說到這裏折彥沖心頭一緊,呼吸為之一促,停了停,才道:“只怕這病不輕!你這一去,什麽軍情國事都在其次,最要緊的是讓他好好養病。你走之後我也會前往太原,南邊有什麽事情,你能穩住就行了。其它的事情,等我到了以後再說。”

楊開遠答應了,帶了石康等十余名將領連夜趕路,不久到了大名府,城中將領聽說楊元帥到了,趕緊前來迎接。楊開遠石康進了城,徑到城中的元帥府——這裏也是整個黃河戰線的指揮中心,曹廣弼的夫人、劉锜的姐姐劉氏帶了一幹將領、參謀和官員迎了出來,楊開遠見到忙問二哥如何了。

劉氏臉上無喜無悲,先和楊開遠見了叔嫂之禮,然後道:“你二哥臥病在床,可沒法出迎,他吩咐過了,先公後私,三叔,我們先將公事交接清楚了,再去見他吧。”

楊開遠見劉氏如此沉著,心中一定,點頭道:“那嫂嫂請。”

進了大堂,劉氏便將一幹文書令牌與楊開遠交接了。楊開遠是大漢樞密使,掌管天下兵馬,雖不在前線,對黃河之防禦也大致了然,這時左手接過文書,右手發出任命,沒多久便把兵權交割清楚,楊開遠這才道:“嫂嫂,請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