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 主動被動(上)

歐陽適想拖,郭浩認為拖得越久對漢廷越有利——這不但是漢廷的看法,也是宗翰、宗弼的看法。如今漠北只是一盤散沙,折彥沖動用數十萬人北上征伐,無論是宗翰宗弼還是嵬名乾順,都認為折彥沖就算不能一舉平定漠北,取得階段性戰果後順利班師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他們知道,他們要行動,絕不能拖!

如果說趙構還在順漢襲漢之間徘徊,那嵬名乾順就是很想襲漢而一時下不了最後的決心,至於宗翰、宗弼,他們要攻擊漢廷的意圖則更加堅決。從高慶裔那裏得知西夏的態度後,宗翰馬上調動兵馬,他讓謀士計算著西夏使者到達塘沽的路程,並敲定在西夏使者到達塘沽之日向燕京方向發動進攻。

宗翰的謀士在計算路程方面出現了一點偏差,可也沒偏差得太遠。就在折允武接到河內傳來的火急密報的第二天破曉,居庸關上的雙煙點燃了!

居庸關告急,古北口告急,西山告急!從四處敵蹤的情況看來,宗翰不僅要直取燕京,甚至企圖截斷折彥沖的補給線!燕京西北的山脈雖然有助於防守,但絕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第一流天險,當初宗望就曾輕而易舉地突破居庸關,所以居庸關防禦線在塘沽民眾的心目中不算一道強大的堤防。

居庸關上點燃的狼煙,一開始的目的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傳遞軍情,但這時卻起到了另外一個作用——讓塘沽的普通百姓也因此知道宗翰興兵來犯了!

只半日間,塘沽的市井便有了反應,酒樓茶肆,市民見面多噤聲交換戰訊,一些富貴人家聽到消息後更是準備著乘舟入海往遼南、流求去,雖然市面還沒有亂,但塘沽這個臨時行政中心在平靜的表面下已透露出市民們——特別是富翁們惶惶不安的擔憂。

“唉——”楊應麒在府中嘆道:“塘沽的民眾,似乎不如津門的民眾堅強呢。”

當初津門所面臨的情況,比塘沽要惡劣得多,但津門在經過一段必不可免的驚擾之後,很快就穩定了下來,尤其讓楊應麒等安慰的是,津門市民面對北面壓下來的大軍都展現出了背城一戰的勇氣,許多市民甚至做好了打巷戰的準備。但在塘沽楊應麒卻感受不到這種氛圍。這兩年來塘沽的經濟由於成為行政中心以及商道的刺激而一舉超越了津門,但將這座城市的經濟搞活起來的人裏面,投機商人占據了相當大的比例,它不像當初的津門那樣,是由一個經歷過戰火、和漢部一起成長起來的階層作為整座城市的中堅。塘沽雖然也有為數不少的軍隊,也有許多從當年開港時就已經落戶的市民,但這兩年裏隨著外來人口的急劇流入,這批人所占的比例已經變得很小,掌握了這座城市民間話語權的主要是書生和商人,所以就武勇之風來說,眼下的塘沽根本就不能和津門相比。

“還好,有燕京擋著。”

燕京不像塘沽,那裏現在就是一座大軍營。宮殿樓台雖然還沒有動工,但城防卻早在半年前就整治一新,完全有資格作為防禦雲中、溝通東北河北的樞紐之城。而且由於燕京城如今並不作為漢廷的行政中心,所以就算面臨圍城也不怕會影響到漢廷的行政運作,可以說這座城市完全可以作為一座要塞來用。

不過這一點並不能讓折允武對宗翰的來勢感到放心,他昨晚沒睡好,早上才眯了一會眼,聽到警訊後又跳了起來,也不派人去請楊應麒了,黑著眼圈就往相府跑,向楊應麒請教退敵之計。誰知道楊應麒卻只是道:“防範宗翰的事情,大哥早就交托給了三哥。這場仗該怎麽打,自有三哥全權負責,我們不必過問。過問得多了,反而會壞事。”

折允武道:“但我們就不用做些什麽麽?”

楊應麒道:“武將前線打仗,文官後方備糧。如今燕京糧草無缺,暫時來說,我想不到我們需要去做什麽。若真有什麽需要,我想三哥會來通知我們的。太子,你不必太過急躁,有些事情,便是急了也沒用。”

但折允武卻不能不急。在他還沒做監國之前,前方打什麽打仗他都能淡然處之,因為當時他身在局外,但現在他擔負著監國的重任,雖然明知道楊應麒說的有理,也知道將戰事交給楊開遠來主持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他身在局中,要想做到淡然,沒有十幾二十年的修為哪裏能夠?所以從相府中出來以後,他還是召見了負責塘沽城防的安塔海,了解塘沽內城外城的防務與兵力。

安塔海坦承:以眼下塘沽的兵力,要維護全城的治安沒問題,但若是大軍兵臨城下,可未必能夠抵擋。折允武聽了更是擔心,安塔海見他這樣,忙勸道:“太子不要太過憂心,塘沽守軍也是整個京畿防務的一部分,都是楊帥統籌安排。楊帥既然這樣布置,想必是有把握將粘罕攔在外圍,不會讓他的大軍進逼塘沽的。若是有小部的奇襲開到塘沽周圍,我們還是可以應付的。再說,我們軍港裏還停著歐陽元帥的一支艦隊呢,緩急之時也可為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