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福不單行禍雙至(上)

婁室的死影響極大,這時雁門關有大軍約六萬人,其中女真五千人,契丹兩萬,奚人一萬,漢兒兩萬五千人,婁室為主帥,耶律余睹為副帥,宗翰之弟宗憲為監軍。女真人在軍中人數雖最少,但也最為精銳,加上婁室老辣精強,所以在臥病之中也能鎮住在契丹、漢兒、奚人威望素著的耶律余睹,監軍宗憲雖然親貴,但畢竟年紀尚輕,又沾染了幾分文人習性,如何是耶律余睹的對手?所以對於這一路軍隊,在燕京主持整個戰局的宗翰一直很不放心,好幾次都要調人來代替婁室,但總找不到適合的人選,加上戰局等諸方面的原因,不得已一拖再拖。今春以後,婁室的身體本來略見起色,誰知道卻被這場打擊要了性命!

婁室暴死當夜,女真將士人人自危,契丹、漢兒、奚族也無不枕戈防備,女真諸將群集宗憲帳內,圖謀應變——其實這時候耶律余睹還沒什麽舉動,但在這個內外交侵的特殊時刻,他就算什麽也不做人家也要生疑心!

“都統,我們動手吧!”耶律余睹的部將韓福奴勸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們可不能等著他們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再後悔!”

耶律余睹顧視另外一個部將蕭慶,蕭慶道:“天下局勢尚亂,東北究竟怎麽樣,折彥沖對我們態度如何都還難以知曉,現在動手,似乎嫌早了點。”

韓福奴道:“那個叫陳楚的商人兩個月前從西邊來,不是給我們帶來了蕭鐵奴的口訊麽?他說了,只要都統投誠,將來位不在蕭鐵奴之下!”

蕭慶搖了搖頭道:“那個陳楚畢竟只是一個商人,口說無憑。再說,就算蕭鐵奴本意是如此,但他的許諾也做不得準。”

韓福奴問:“你怕他失信?”

“不是。”蕭慶說道:“我是說他作不了這主!要想讓我們都統到漢部後得到像蕭鐵奴那樣的地位,得折彥沖點頭才行。他一個副元帥,如何能任命一個副元帥?”

韓福奴道:“但現在女真已在疑我,若我們不動手,恐有後患。”

耶律余睹沉吟道:“不然,女真人現在不是在疑我們,他們是什麽人都疑!不過在這種時候我們若能穩住,也許反而能讓他們在短期內對我們增添幾分信任。”

韓福奴道:“但萬一女真人先動手……”

耶律余睹嘿了一聲,笑道:“宗憲一介書生,雖然也算聰明雋秀的人物,不過他的心腸不夠剛狠,我料我們若是不動,他必然不敢用雷霆手段!”

耶律余睹料得不錯,宗憲見耶律余睹毫無異動,果然也沒有動他,這一夜雁門軍便在有驚無險中渡過,第二日耶律余睹出面,倡言擁立宗憲為雁門關駐軍臨時統帥,同時上書宗翰,請求準許。這時燕雲各地人心惶惶,耶律余睹竟能在這種時候表現他的忠誠,宗翰自也歡喜,不過他也知道宗憲彈壓不住耶律余睹,所以雖準了耶律余睹的倡議,暗中卻已在籌劃著要調誰去接替婁室的空擋。

但在宗翰有所動作之前,事情又有了變化,就在耶律余睹穩住了宗憲後的第二天,他的大帳中便來了一個商人,說要和他做一筆生意。耶律余睹是何等身份?尋常商人焉能見到他?但他見這商人是蕭慶領來的,便知其中必有玄機。

那商人看樣子有些木訥,話不多,沒有書信,也沒有信物,見到了耶律余睹後,耶律余睹問道:“你要和我做什麽生意?”

這個商人,其實就是楊應麒的密使,他聽耶律余睹問起,便說道:“小人何等人,敢來和都統做生意?這次來,不過是替主人傳幾句話而已。”

耶律余睹問:“你主人是誰?”

那商人道:“小的主人,乃是長白山下一麒麟。”

耶律余睹嘿了一聲,對於他的身份並不感到奇怪,又問:“你要替你主人傳什麽話?”

那商人道:“敝主人派小的來問都統,可還記得當日初見時的情景?若都統不記得,這接下來的話也不用說了。”

耶律余睹出神片刻,說道:“我自然記得!”

那商人道:“都統好記性,主人要我傳的第一句話便是:希望都統再死一次。”

旁邊蕭慶、韓福奴等聞言無不愕然,韓福奴斥責道:“你胡說什麽!”

那商人道:“小人只是傳話,這話裏的意思、玄機,小人其實也不懂。”

耶律余睹沉吟片刻,止住了韓福奴,對那商人道:“就只有這句?”

那商人道:“不,敝主人還讓小的來告訴都統:敝處的規矩,向來是論功行賞。敝主人十分期盼都統能立下大功!”

耶律余睹點了點頭,問道:“還有呢?”

那商人又道:“敝主人的最後一句話是……”說著看了耶律余睹眾部將一眼。耶律余睹會意,便讓蕭慶等且到帳外等候,那商人見左右無人,這才道:“敝上說,吳乞買已死,女真應該有個新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