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 尚未出鞘的刀(下)

華元一六八一年,夏,折彥沖簽發命令,追贈在河北戰死的副元帥宗潁為元帥,同時發布趙構的《謝罪表》,通告天下。

當然,趙構的這道謝罪表是不會在淮河以南出現的,漢宋之間的邊界還沒有正式勘定,不過雙方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所以便暫時讓一些地區出於模糊狀態。

在東邊,韓世忠在歐陽適退卻以後便強烈要求建立一支強大的水師以與漢部抗衡,文官系統以趙鼎為首對韓世忠的主張也極力贊成,趙構本人也深刻體驗到水師建設的重要性——在漢部的水師面前,長江已經變成了通途而不是天塹!由於來自海上的威脅是如此強大,所以海防的思想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層面。

在西邊,張浚在接到割舍西北的詔書後幾度都想抗命,但一方面是劉锜、曲端步步進逼,另一方面趙構怕變故再起漢部卷土重來,連發詔書命他撤到漢中,張浚在內外兩方面的壓力下無法自解,到最後建康方面甚至有暗示的言語質疑張浚是想擁西北之兵自立,到此張浚便無法再堅持下去,引兵退入漢中,部分陜西兵將不願離開,在張浚南撤前夕叛變附漢,自秦嶺以北遂全屬新漢政權。不過由於新漢政權中樞的行政力一時沒法到達,所以這一塊地面實際上處於自治狀態。劉锜在張浚南撤後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西北嚴密防範西夏。在這一塊土地上陜西本地守軍的防衛力量是基本完整的。不久張浚罷帥,而被張浚囚禁的林翼等人也得以回歸——在這之後,林翼便在西北消失了,從此渺無音訊,大部分人都以為他是因為殘廢而歸隱。

在漢宋沖突期間,西夏雖有蠢蠢欲動之心,但這時的西夏已經不是李元昊時代那個重武輕文的西夏,而是經過仁宗改革後變得重文輕武的西夏,所以在幾次小規模的進犯被邊境漢軍成功阻擊以後,這個西垂之國便又老實起來。更讓劉锜有些訝異的,是他覺得西夏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全在秦風路這邊,因為在幾次沖突中嵬名察哥和他的直系部署都沒有出現過。在曹廣弼以新漢政權方面大臣的身份移書夏主以後,夏主很快作出反應,向太原派遣了使者表示願意固守舊疆。

在南邊,則是趙構君臣在上演一場安綏內部的大戲,江南在漢宋新約簽訂以後逐步安定繁榮,呂頤浩罷相,秦檜上位,宋廷的政治局勢逐漸穩定下來,但荊南平定鐘相的那場戰役卻因為貽誤了早期的戰機而打得頗為艱難,許多宋室宿將都在這場戰爭中馬折前蹄,而一顆新星則在這次戰爭中迅速崛起,由二線將帥躋身於一線將帥之中。

“真有嶽飛這個人啊!”在塘沽,楊開遠聽到這個名字後暗暗納罕:“還有韓世忠……應麒真能未蔔先知?還是說他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這兩個人的才能?”

不過這個不是很重要的問題楊開遠只是在無事時腦中靈光一閃,他最大的心力還是放在北方的戰事上。在燕京與塘沽的對峙中,楊開遠和宗輔都已經出盡了全力,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對於這一點楊開遠內心並不是很在意,因為他本來就不以攻城略地著名,新漢政權的既定戰略中也從來沒打算以塘沽守軍作為打開局面的突破口。

“可是這個僵局,總得打破!”

這時楊開遠想到了一個人,一支軍隊:“他還活著麽?還有戰鬥的力量麽?”

其實楊應麒比楊開遠更早就想到了這個人,並飛信傳到塘沽、山東,轉交太原,可是遠在書信到達之前,曹廣弼就已經在積極與和那個人聯系了。

眾兄弟都掛念的那個人,自然是蕭鐵奴。

可以想像,如今太原的防線已經穩住,陜西也已到手,在這種情況下,以前陰山腳下的那支孤軍便不再是孤軍。陜西、河東和敕勒川是可以連成一片的!河東和陜西的軍事力量雖然進取不足,卻能夠作為蕭字旗的大後方,為這把利刃提供源源不絕的後勁!但讓曹廣弼奇怪的是,他居然聯系不上蕭鐵奴!派往陰山的人,無論是明使還是暗使,全都有去無回。曹廣弼曾想過透過西夏迂回打聽陰山的消息,但發現西夏態度曖昧後便沒有貿然進行。

“鐵奴到底怎麽了?”

陜西離敕勒川不遠,秦川易幟這麽大的事情蕭鐵奴不可能沒注意到,如果注意到了就不可能不派人來聯系和打探消息!但是這些本來“應該”發生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

“難道……”曹廣弼想起一個不祥的可能性:“難道在河東受到打擊之前,蕭字旗就已經被宗翰……”

曹廣弼猜對了!太原確實不是金軍取得真定大勝後的第一個打擊對象!

宗翰既然決定各個擊破,那就勢必要從抗擊力量最小的一方打起。蕭字旗腹地最淺,後勤不繼又兩面受敵,雖然戰鬥力不錯,但軍隊數量不足也是它的致命傷,如果以大軍圍攻,一旦主力疲弱便很難逃脫別殲滅的命運——就算蕭鐵奴自己能夠帶小部分人逃跑,他這支軍隊的戰鬥力也得作廢,甚至蕭鐵奴帶了主力部隊南遁,只要離開了敕勒川他對雲中的威脅也會大大降低,宗翰所面臨的夾擊壓力也會減輕很多。所以在宗弼馳騁於河北時,宗翰就已致書西夏元帥嵬名察哥,約他夾擊蕭鐵奴,金軍只求除去蕭鐵奴這眼中釘,除去蕭鐵奴後陰山以南盡屬西夏,此後金夏永為鄰國,萬年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