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那幕後的幕後(上)

曹廣弼聽劉锜說要取陜西,搖頭道:“不行,我們的兵力不夠。除非……除非是能聯系上鐵奴,讓他南下。”想了一想,又搖頭道:“不,恐怕便是鐵奴來了也未必打得下陜西。”

舊宋西兵之強韌天下知名,張浚用之以攻雖不能輕易便破河東,但用之以守,在本土作戰的情況下便是金軍西路軍全力一擊也未必能摧毀它。曹廣弼自忖要打下陜西非傾盡漢部全力不可,現在單憑河東軍要攻下陜西已無可能,要以一旅偏師得到秦川更無異於做夢,甚至就是蕭鐵奴鐵騎南下會師,也未必能在陜西兵將手裏討到好去!

“六將軍?”聽了曹廣弼的話,劉锜卻道:“不用六將軍,我只需自己帶來的三千人馬,再問曹帥借個人便行。”

曹廣弼愕然道:“借誰?”

劉锜道:“種忠武、種彥崧將軍。”

曹廣弼聽得眉毛一軒,說道:“你要用攻心戰麽?”

“攻心也罷,攻城也罷。”劉锜道:“我只是覺得陜西的男兒,不當如此沒有血性!”說到這裏他握緊了拳頭,眼睛忽然紅了,這不是哭泣的征兆,而是憤怒的顏色:“我華夏二百年來何以積弱?還不就為石敬瑭等人賣土求安、引胡入塞之故?其實天下姓折也好,姓趙也好,都該等將胡人趕出去後大家再來打個明白,現在趙構為他一己之私,竟然幹出這等親痛仇快的事情來,如何不令人寒心?我料秦隴兵將士人必深以為恥,這便是我們的良機!”

在武將不幹政這一條上,漢部的教育與大宋的教育是相同的,劉锜自幼沐此家教,只管打仗、遠離政爭的灌輸早已內化,這時忽然說出一句“姓折姓趙”的話來,卻不僅因為他和曹廣弼志氣相投,而且因為兩人乃是親戚,利害相關,所以這等敏感話語才會脫口而出。

曹廣弼道:“你說的甚是,帝姓為何並不重要,但天下興亡、華夷之變卻不能不慮,我與應麒文武契合,也正是在這一點上。趙構這次做出這等事來自有他的道理,但就長遠來說,除非是就在此役中亡我漢部,否則恐怕他會弄巧成拙!”取出一幅地圖來,對圖思慮良久,說道:“好,我們就冒個險,看看趙構在陜西的人心到底還剩下幾分!”

劉锜道:“此事雖然危險,但我卻還有幾分把握——頂多是所謀不成,自保當非難事。再說有我以攻為守,牽制陜西兵馬,河東西線便無可慮。只是我們在此決定這等大事,中樞那邊知道,不知是何反應。”他畢竟還留著幾分舊宋時代的顧慮,建功立業之前都要擔心中央政府會否反而因此怪罪。

“放心,漢部不是趙家。”曹廣弼道:“你盡管放手辦事,只要我們恪守將道,應麒那邊必會與我呼應。”

※※※

塘沽,楊開遠站在城頭望著城外如蟻金兵,如林金營,仿佛又回到了遼口大戰的前夕。在他的背後,站著一個年過花甲的儒生,正是新漢政權的副總理大臣之一陳顯。

“沒想到齊魯軍團竟會潰敗得這麽快!”陳顯嘆道:“三將軍,這塘沽……”

“塘沽不會有事的!”楊開遠道:“現在該擔心的,不是這裏。”

“那是……東海?”

“嗯。還有遼陽。”楊開遠道:“塘沽能否守住,不在於塘沽本身,而在於本部能否穩住。而本部能不能穩住,就要看東北那邊大哥和老七怎麽處理了。”

“那山東那邊……”

“山東那邊的得失,也不僅僅在於山東方面守戰之成敗。”楊開遠道:“我料宗弼兵鋒到大名府後便會開始疲鈍,要單方面覆滅山東並非易事。聽說應麒在齊東的改革頗得人心,只要齊東人心歸漢,趙立便有守土一戰之力。現在可慮的是趙構那邊——如果趙構以大兵猛進與金人南北夾擊,那山東就危險了。不過趙構是否進軍,卻又取決於另外一個人。”

“四將軍?”

“不錯。”楊開遠嘆道:“現在有可能對付趙構的人,就只有他了。”

※※※

遼陽。

聽到趙構發兵襲擊山東的消息時,齊魯軍團全軍潰敗的消息還沒有傳來,但楊應麒已知道漢軍在燕雲的軍勢要糟。果然,沒多久他所擔心的事情就發生了。

“七將軍……”手下幾個官僚聽到這件事情後聲音都有些顫抖,他們擡頭望向楊應麒,卻發現這個曾被人稱為“軟蛋”的總理大臣臉上一點驚駭都沒有。

“果然——”楊應麒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傳令下去,山東、河北、塘沽全面戒備。所有州縣若被戰火隔斷,便由其地最高官員臨機專斷。自太行以西,軍政大事由河東軍副元帥曹廣弼行權。”

楊樸道:“四將軍那邊,是否也該促他援護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