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 南北孰為先(上)

華元一六八零年,宋建炎三年,金天會七年。

折彥沖在回到遼南以後的短短幾個月內便完成對漢部內部的權力整合,這時金軍高層卻還在如何對付漢部的大方略上吵吵鬧鬧,而趙構那邊更是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麻煩——他登基以來最危險的兵變!

原來趙構登基以後,對扶立自己上位的私臣、太監頗為驕縱,這些太監既得到了趙構的寵幸,即使在逃亡期間也不忘尋歡作樂。當時四方多難,南宋小朝廷的補給供養時裕時缺,但不管物資怎麽缺乏,趙家皇室總能得到優先照顧,而兵將則時常凍餒。若是皇帝一人這樣也就算了,偏偏趙構身邊的太監所享受的待遇也勝過有功將士十倍,這樣一來便由不得多苦多勞的兵將們不切齒痛恨。但趙構卻不管這些,對康履等太監的作威作福仍然聽之任之。

這時汪伯彥、黃潛善兩人由於聲名狼藉,趙構恪於士議,不得已忍痛將他們罷免,另立朱勝非為相,又以禦營統制王淵為同簽書樞密院事兼都統制。

當時扈從趙構左右、擁有兵權的鼎州團練使苗傅以及威州刺史劉正彥都與王淵有隙,對王淵的升遷既懷妒忌,又復不服。不久後又聽說王淵之所以能位列高位是由於勾結了兵將們深惡痛絕的太監頭子康履,這個未被證實傳聞落到武夫們的耳朵裏無異於火上添油!趙構不知道:兵將們對太監的怒火已經快燒到他身上了!

積怨的最終爆發,是苗劉二人勾結了中大夫王世修及王鈞甫、馬柔吉、張逵等人,謀劃先斬王淵,然後殺盡眾太監。康履、王淵雖然在出事之前的半天就得到了消息,但他們既不得人心,行動又不及苗、劉迅捷,半日拖拉下來,王淵竟在城北遭受埋伏,當場被殺。劉正彥剪除了王淵之後,趁勢包圍了康履的府邸,兵將們痛恨太監,一入其門,凡見到面白無須者不分老幼良賤殺了個精光!

隨後苗傅又與劉正彥擁兵抵達趙構所在的行宮門外,宮門衛士喝令苗劉兵將止步,苗劉哄鬧而前,嚇得行宮守衛趕緊閉門,雙方刀槍相向,亂兵遂圍行宮。

趙構本來正在行宮中淫樂,聞訊嚇得差點陽痿。宰相朱勝非出宮門喝令苗劉退去,苗傅等卻定要見到皇帝方才罷休。趙構無奈,只好穿上龍袍,登宮門,憑欄問苗劉何故如此。

苗傅厲聲道:“陛下信任宦官,賞罰不公,軍士有功者不賞,兵將不結交內侍便不得美官。黃潛善、汪伯彥誤國至此,猶未遠竄。王淵遇敵不戰,因交康履,便除樞密。臣自陛下即位以來,立功不少,卻只得一個鳥團練使。如今臣已將王淵斬首,中官在外者皆誅殺,更乞康履、藍珪、曾擇三人斬之,以謝三軍。”

趙構聽得面如土色,勉強道:“內侍有過,當流海島。卿可先與軍士歸營候命。”

苗傅道:“今日之事,盡出臣一人主意,與三軍將士無幹。如今天下生靈無辜,全是宦官擅權所致。若不斬康履、曾擇,臣等不敢歸營。”

趙構安慰道:“朕素知卿等忠義,此來必有所因。”頓了頓道:“除苗傅承宣使、禦營都統制,劉正彥觀察使、禦前副都統制,軍士皆無罪。”那是當場封官赦罪了。

苗傅猶不退,兵將紛紛叫道:“我等若只是想升官,何必冒這等大險?只須牽兩匹馬賄賂那群閹人,觀察、統制唾手可得,何必來此!”

趙構惶然無策,回顧百官道:“眾卿家,事態如此,可有良策?”

主管浙西安撫司機宜文字時希孟道:“宦官之患,至此為極,若不悉除之,天下之患未已。”

軍器監葉宗諤也道:“陛下何惜一康履!姑以慰三軍。”

趙構不悅,秦檜上前,低聲道:“此不得已耳。若非如此,恐怕激變更甚!”

趙構醒悟過來,忙命捉拿康履,交給苗傅等人處置,叛軍得了康履,當場在樓下腰斬,梟其首級,與王淵之頭相對。

康履既死,趙構又諭苗傅等歸寨。從來皇帝之權威,泰半建立在神秘感上,這時苗傅步步進逼,趙構便步步退讓,這個武人心中早不太將這皇帝放在心上,心想在大兵面前,皇帝又算個鳥?竟走上前數落起趙構來,道:“皇上,你實不該如此放縱這些閹人!弄得天下亂麻一般。”

群臣相顧失色,趙構想勉強微笑,卻笑不出來,強忍著不敢發作,苗傅又道:“可惜當初我等沒北上追隨公主去。留在這邊不能抗金,反而要受太監欺淩。”他說著說著,到後來見趙構不敢還嘴竟然道:“皇上你實在不該做這皇帝。聽說楚國公主已和漢部商議怎麽解救淵聖陛下(趙桓)了,到時候淵聖回來,你可怎麽辦?”

趙構一聽這話,臉上猶如塗了一層豬血,秦檜在旁低聲道:“且順其意,一邊秘發詔書以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