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暗香浮動(上)

宗望設下的這個晚宴,不但請了折彥沖,還請了趙佶。當晚擺上山珍海味,列出紅粉嬌娃。

這宴席的菜式用的是大宋皇宮的禦廚,但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口味,宗望吃不慣趙佶喜歡的清淡雅致,所以禦廚們做出來的菜式全是極油膩的大魚大肉。趙佶半餓著肚子好多天了,但這時看見桌上的菜肴一時也吃不下去。

宗望哈哈大笑,連連勸酒。從大宋宮中擄來的歌妓舞妓被迫在堂下起舞,這些人雖然濃妝艷抹,但在刀劍的逼迫下強顏歡笑,動作不免生硬,聲音不免發顫,雖然步伐、節奏因為熟練而未發生錯誤,但演出來的舞蹈卻沒有半分神韻,落在趙佶的眼裏只有更增傷感。宗望等卻不管這些,在歌舞中仍是高呼低喝地勸酒猜拳,中間又加入一些老將的大聲嚷嚷,便讓這歌舞場面顯得十分糟糕。

就在紛鬧無度之時,音樂忽然停下,宗望不悅,問左右怎麽回事,執事官員連忙匍匐而前,叩頭道:“那個姓溫的歌妓說要等堂上沒聲音了她才出來獻舞。”

一個將領聞言怒道:“什麽狗屁歌妓!鬧這排場!給我提上來!讓她看看老子的刀,看她還敢不敢擺架子!”

宗望卻笑問道:“是楊開遠的那個歌妓麽?”

那官員在地上顫聲道:“是,是。”

宗望環顧諸將笑道:“這個歌妓可有些來頭,原來是楊開遠派到汴梁學歌舞去的娘們,被小六在汴梁遇見帶了回來,一路上倔得很,寧死不肯獻舞。”看了看左手邊折彥沖道:“今晚她是聽說你在場,這才肯來呢。哈哈,哈哈,這場舞算起來卻是你請我們看的了。”

諸將聞言都笑,折彥沖也只是笑笑,心中卻道:“若說那歌妓是應麒派去的,倒還可能。開遠向來不喜歡這些,怎麽會派一個歌妓到汴梁去學舞蹈?”

一念未已,樂聲已經響起,折彥沖於音樂雖無特別愛好,但這一曲就剛好知道,卻是一曲《定西番》,心中又起一疑。

女真諸將都要看看楊開遠派去汴梁學歌舞的這歌妓究竟如何,一時都不說話喝酒,靜靜看來:便見一個女子盛裝蓮步而出,雙袖遮面,猶如花之含苞,令人急切想看看她袖子後面的廬山芳容。人到堂下中央,雙袖未開,而人已急速旋轉起來,衣袖飛揚,飄帶飛舞,衣飾上的琉璃碎片反射著堂上巨燭的光芒,閃得所有人目不暇接。

溫調羽這次是有所為而來,所以精神飽滿,動作流暢,與方才被迫舞蹈、為奴為婢的宋廷歌姬不同。幕後的樂工被她舞蹈中體現的熱情所帶動也變得流暢起來。

《定西番》一曲將終,七彩雙袖才緩緩移開,這時眾人對她容貌如何的好奇心已到了極點。那彩袖移開三兩分,才隱約看見了一小部分,便又合起,女真諸將大急,幾乎就想沖上去把兩個袖子掰開,忽然溫調羽雙袖一拂,攏於背後,直立於大堂中央,同時琴聲停,鼓聲頓,便如暴雨忽停,層雲一掃,一輪明月正當空!

座位上不但諸將看得呆了,連宗望也看得心頭暗贊,甚至趙佶一時也忘了亡國之憂。過了好一會,堂上那些殺人如麻的男人才不停發出哦哦、啊啊的怪生來。

宗望嘿了一聲,對溫調羽道:“怨不得你狂妄!果然不錯!”又偏頭顧視折彥沖道:“你家老三有這等好貨色藏著,想必你家裏的歌妓更為出色。”

折彥沖微微一笑道:“我敢麽?”

宗望一呆,隨即大笑道:“不錯不錯,有虎女給你當家,你如何能有男人的快活?”

溫調羽一聽馬上就知道那是折彥沖,藏在背後的左手袖子一擺,樂工見到便又起樂,這次溫調羽卻是且歌舞且變魔術,先變出一叢花來,將花瓣向諸將桌子上一灑,引得這些胡酋紛紛伸手搶抓嗅聞。跟著溫調羽又變出一把短劍來,唬得堂下護衛就要擁上,宗望喝道:“緊張什麽!下去!”這堂上都是百戰之將,哪裏會怕一個纖纖弱質的歌妓?

溫調羽神色不變,步履穩當,將寶劍獻到宗望桌上,轉身又舞,這次變出一個盒子來,盒子爆開,彩塵飛揚中,現出一個錦布包裹,包裹拆開才是一個錦囊,她又當場把錦囊拆成長長的絲線四處揚舞——這些動作都是合著節拍表演,所以不但新奇,而且好看!

那錦囊拆完,裏面卻是一塊金色的琥珀,狀為球形,裏面封著一只蜻蜓,在燈光下顯得十分漂亮。溫調羽趨步而前,來到折彥沖桌前獻上,隨即回身匍匐在地,剛好這時音樂停歇,而溫調羽伏在地上卻不肯起來。

折彥沖見狀問道:“你伏在這裏做什麽?”

溫調羽道:“大將軍,奴家雖然出身卑微,但畢竟來自漢部,又曾侍奉過三將軍。求大將軍憐憫,給奴家作主。”